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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墨初在那一夜屠杀了玄菟城中接近半数的百姓,成年男子几乎被杀绝了。侥幸活下来的老弱妇孺也都成了惊弓之鸟。
韩墨初在稍做整顿后,将城中所有可供使用的耕牛,粮草,铁器,等等尽数收缴。只留下了少数的粮食供城中尚存的人食用。最后用巨木钉死城门,任由城中百姓自生自灭。
二十一日后,三路人马汇集于白岩城下,又一次遭遇了守军将领崔勇的顽强抵抗。
自攻城之日起,崔勇便让城中的妇女及老人蹬上城楼为出征的将士鼓舞士气,崔勇其人善用长刀,手下驻军也皆非等闲之辈。
顾修领兵连攻十数日,久攻不下。
便在战况焦灼之时,天空忽然下了一场不和时节的暴风雪。
趁着漫天的暴风雪,顾修下令由善涉雪的骑兵率先发起进攻,趁着暴雪天气视线不佳强行打开了白岩城的城门。
大军一举冲入城池,也无论官民士兵,凡遇反抗者皆杀无赦。最后的最后,守将崔勇死在了韩墨初的剑下。
这场旷日持久的恶战,才算告一段落。
因白岩城中百姓,皆以战为荣,因此在守军宣告投降的那一日顾修便下令城中所有成年男子一律断去一臂,否则三族皆灭。
这才及时镇压住了如玄菟城一般随时可能发生的民暴。
王师出征不过三月接连拿下四座城池,军队已经有些疲劳,顾修便下令在这白岩城中整顿十日。
深夜,月上梢头。
临时搭建的营房之中,碳盆烧得很旺。顾修吩咐火头军与他和韩墨初送来一大桶热气腾腾的清水。
两个三月未曾卸甲的人,终于有机会擦去这连日来积压在身上的血污与泥垢。身为一军主将,终究是不能灰头土脸的。
在甲胄除去的瞬间,韩墨初才惊觉自己背上似乎有一处伤口在隐隐作痛,且因为太久没有卸甲更衣,里衣似乎与那处伤口连在了一起。没办法,只能咬咬牙连带着伤口上的结痂与里衣一齐扯了下来,鲜血瞬间蜿蜒,顺着指尖流了下来。
“嘶...呃...”韩墨初扶着肩头,朝中一旁也已经脱成赤膊,正在朝战甲
底下藏东西的顾修唤了一声:“殿下,有劳殿下帮臣看看臣背上怎么了?”
顾修闻言毫不迟疑的绕到了韩墨初的背后,只见一道不知伤了多久的刀伤,结痂被扯掉了一半,伤口周遭已经红肿发炎。
“受伤了,但不重。”顾修看着韩墨初赤!裸的后背,除了那一道新鲜的伤疤,还有六道整整齐齐横贯背脊的鞭痕,以及一些不起眼的旧伤。
不知为什么,看着韩墨初赤!裸的后背,顾修忽然变得无法思考。
他上一刻还想着怎么与韩墨初擦拭伤口,寻些伤药与棉布包扎起来。不过仅仅只是一瞬间,他便开始无措起来,莫名的在营房里转了两圈也没想起自己究竟要找什么。
“殿下?要不,找军医过来看看?”韩墨初在清水中淘净了棉布,尝试着用另一只手够着自己的背后。
“不必,你别乱动。”韩墨初的举动提醒了顾修,他是要为他找药的。
片刻后,顾修终于翻出了营帐中存留的伤药与棉布,林林总总摆了一大堆。
战场上,人人皆是半个外伤大夫。
顾修也不例外,他先用手中的软巾浸湿了一点一点的擦去韩墨初伤口上的另一半血痂,挤出导致伤口炎症的脓血,再撒上消肿镇痛的药粉,最后缠上棉布。
整个过程,顾修只觉得自己脸颊滚烫,心脏突突跳动,仿佛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一般。记得上次在靺鞨边关,韩墨初搂着光着身子的他入睡,他也是这样心跳加快脸发烧,甚至还弄得那个地方一片狼藉。
他顾修在军营里滚了这么多日子,盛夏时节光膀子的军汉他见多了,他也从来不觉得有什么需要脸红的地方。
为什么偏偏韩墨初光着身子对着他,靠近他,他就会莫名的心跳加速。
最奇怪的是,这种感觉并不影响他和韩墨初日常的亲近,还有战场上的默契。
说来说去他师父虽然长得好看,但那一身匀称结实的肌肉,伤愈后堆叠的疤痕怎么看也都不像个女人啊。
这脸红心跳的毛病,是从何说起?
“殿下,是不是缠得太松了?”韩墨初双手撑着桶壁,无奈的看着自己
胸口上垂下来的一道棉纱。
“缠得太紧,怕你痛。”
“一点小伤,臣不痛。”
韩墨初笑着任由顾修与他整理好身上的绷带,桶里备好的温水都有些凉了。
军中条件有限,两个人便就着这桶温水,简单的擦洗着各自身上的脏污。顾修心跳的还是很厉害,尤其是看见韩墨初扬起脖颈擦洗下颌的时候。修长的脖颈,微凸的喉结,软巾擦过时,喉结缓缓耸动。顾修的喉头也不自觉的升起了一阵焦渴,大脑一片空白。
韩墨初的余光看见了站在原地愣神的顾修,温声问道:“殿下,要不要臣帮您擦擦背后?”
“不要!”回过神来的顾修连忙向后退了一步,断然拒绝。
韩墨初见顾修沉着脸,原本想的是逗着他多说两句话,谁知这孩子竟拒绝的这样干脆。好似他的背上有什么碰不得的地方一样。
“殿下背上怎么了?”韩墨初轻敛眉峰,终于注意到了顾修脸颊上那两团不自然的红晕,抬手便摸上了人额头:“怪了,也不曾发热,殿下的脸怎么红的这么厉害?”
“没什么,你多虑了,是这热气熏染的。”顾修后退一步,躲开了韩墨初的抚摸,背过身去更换干净的里衣,手中飞快的将一个小东西重新藏在了贴身的里怀里。
韩墨初留神看了眼顾修的后背,少年人精壮的肌肉线条支撑着强而有力的身躯,挺拔的脊背上除了几处磕碰的淤青与擦伤也再无什么特别的,思来想去也还是没想明白顾修终究为了什么那样决绝的不准自己碰他的背。
时过深夜,两人擦身更衣完毕,难得的轻松让顾修的双眼发沉。不过他依然坚持要陪着韩墨初在夜灯之下整理这些日子以来的军情奏报。
韩墨初这边提笔拟写文书,顾修便端坐在人对面帮人拨灯火,研墨块,安安静静的陪着人熬夜。
“殿下方才不是还在闹别扭么?怎么这会儿又凑过来了?”韩墨初轻笑一声道:“又是有事相求?”
“不是。”顾修撑着额头,斜睨看着灯下写字的韩墨初:“而且,我何时与你闹别扭了?”
说来也怪,韩墨初这样衣衫齐
整的时候顾修便不会那般局促难安,反倒是喜欢凑在他身前。
“也罢,殿下说没有便没有吧。”韩墨初不置可否的摇摇头:“眼下战局已开,高句丽连失四座城池,我军士气正高,殿下可想好如何速战速决了?”
“嗯,我想十日后拔营从东莱乘船渡海进攻卑沙城。卑沙乃是高句丽全国的粮仓,时下正值农耕时节,进攻卑沙扰乱农时,可保在六个月内耗尽高丽驻军的陈粮供给,断其后路。”一谈到这些军政事物上,顾修总会在一瞬间清醒的活过来。
“殿下果然是将才,只要拿下卑沙城,那便是扼住了高句丽的喉咙。”韩墨初守着夜灯写久了,双眼不自觉的有些酸涩起来,伸出两指缓缓揉按睛明穴。
“要不,你来说,我来写吧。”顾修将自己挪到了韩墨初身边伸手试图接过人手中的笔杆。
“殿下,上奏军报是参军之责,还是臣自己来吧。”
“是你说的夜灯下写字伤眼睛,怎么你自己倒忘了?”顾修还是从韩墨初手中接过了笔杆,代替他坐在了桌前:“过去你从不允我在灯下看书超过一个时辰。怎么到了自己这里便特殊么?”
“那,臣便有劳殿下了。”
永熙二十年,四月。
王师攻陷卑沙城,并将城中所有正值生长期的米麦等作物悉数毁去,数十万亩丰肥的土地被大火焚烧。
永熙二十年,五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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