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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墨初与顾修走的那条宫道,正是通往御花园的。伏天的午后,御花园内行走的宫人并不算太多。只有那些娇艳的夏花正在盛夏的骄阳之下开得绚烂。
顾修生在极北蛮荒之地,放眼望去,皆是寸草不生的无垠荒漠。御花园中那些翠色!欲流,姹紫嫣红的花草树木顾修几乎都叫不出名字。博学如韩墨初不但认识,还一一都说得出典故来。
顾修听了一路,总觉得这些典故之间冥冥中有些类似。例如每个传说典故中,似芙蓉,木槿,蔷薇,锦带花,这类颜色娇嫩的花朵皆是仙女所化。那些娇媚柔妩的女仙皆是历经百劫而寻得真心相待之人,最后一生相守。
十二岁的顾修还不大能理解那些女子为痴情所苦的感受。他只一心想寻个背阴清凉处,与韩墨初交手过招,好好松松筋骨。
“殿下,您似乎不大喜欢听花神的故事?”韩墨初轻声笑道。
顾修点点头道:“确实不喜。”
“殿下不喜还听了这么久?”
耿直的顾修一本正经的抬头问道:“不然呢?”
韩墨初倏然展笑,牵着顾修的手腕带着他穿过一条小径,往这御花园中乘凉所用的背阴处走。
才拐过一个假山遮掩的转角,便听得远处犬吠嘈杂,且声音越走越近。顾修二人还未听清那声音的来源,忽然间一条通体黝黑,身形壮硕的恶犬从前方蹿了出来。
那恶犬龇着可怖的獠牙,双目猩红,暗紫色的舌头从嘴里流了出来,挂着腥膩的粘液,毫无防备的朝顾修身边扑了过来。
韩墨初没有任何犹疑,一手将顾修拦在身后,一脚踹在那恶犬柔软的腹部。那条凶煞的恶犬瞬间飞弹而起,摔到两丈开外的地上,挣扎了两下便不动了。
“别!别!别!那是陛下的霹雳将军啊!”不远处,几个小太监簇着一个老太监气喘吁吁的奔了过来。
为首的老太监手中还拎着方才那条恶犬挣脱的缰绳,一面跑,一面朝韩墨初大叫。
只可惜,韩墨初那一脚踢得太快太狠,等那老太监跑到时那条恶犬已经摔断了气,腹部一团清晰可见的凹陷。
老太监攥
着缰绳扑跪在地,连声哭嚎:“将军啊将军,您怎么就这么去了?”
“殿下,您没事吧?”韩墨初伸手摸了摸顾修的发顶:“臣带您去别处。”
“嗯。”
顾修随着韩墨初转身欲走,身后又听得那老太监凄厉的哭喊:“打死了陛下的霹雳将军,就想这么白白的走了么?”
韩墨初站定转身,冷声言道:“此恶犬欲袭皇子,难道还要留着它的命么?”
老太监揉了揉哭花的泪眼,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两人。
一个是揭榜入宫的四品少师,一个是不得圣心的皇子。
这两人在宫内都是无根无基,宛如浮萍的存在,立时更加不依不饶起来:“韩少师为护主伤犬,老奴自然不敢多说。可分明是七殿下他逗弄在前,才致这霹雳将军发疯袭人的,您不分青红皂白便伤它性命,老奴绝不可让您轻易走脱。”
立在韩墨初身边的顾修眉头紧锁,眼神犀利的盯着那个颠倒是非的老太监:“你再说一遍。”
“七殿下不必这样盯着老奴,您方才分明是上前挑逗,还伸手解了老奴手中的缰绳,这霹雳将军才追咬您的。我这身边人都看见了。”几个小太监立马随声附和,连连称是。
顾修的脸色阴得吓人,老太监被盯得心底发毛,于是便又将目光转向韩墨初,满脸无辜道:“韩少师,七殿下顽劣合宫皆知,您身为皇子少师,怎么也该好生管束,怎么能助纣为虐呢?”
顾修再也忍不下去,一把扯住了那老太监的衣领,几乎要将那老太监从地上拎起来。韩墨初抬手按住顾修因为发力而青筋暴起的手背:“殿下,松开他,他的身份还不配您如此。”
顾修依言,缓缓的将那老太监松开。
老太监身子一软,干脆将自己瘫在地上:“少师大人啊,您说老奴我做个御犬司的管事怎得遇到这样的事?这霹雳将军可是陛下爱犬,如今被您踢得气绝身亡,七殿下方才还要杀老奴灭口,老奴入宫服侍三十年,从未有哪个主子这般不讲道理的,眼下这陛下爱犬身死,您说,您让老奴如何交差?”
“如何交差?此犬眼下状如疯癫,只消
稍加验看便知此犬已有疯犬之症,您身为御犬司管事,难道看不出这是病犬?”韩墨初扬起嘴角,脸上扶起一抹从容的淡笑:“还是说你有意纵犬行凶,构陷他人。以此推脱你照顾不善,至犬染病的事实?”
“这...”地上的老太监浑然一愣,抬手招呼身边的小太监将他掺了起来,挺直身板道:“就算这是病犬,可七殿下挑逗在先才至病犬发狂,这么多双眼睛都瞧见了。您还想抵赖不成?过后见了陛下,您与陛下交代吧。”
韩墨初还未答言,不远处又传来一个清朗的少年音:“好大胆的狗奴才,这般明目张胆的颠倒黑白,当这宫里的眼睛都是瞎的么?”
循声看去,只见一个身着朱红色圆领华服,头戴赤金纱冠的少年背着一张雕工精美的短弓从不远处款款走来。
身旁跟着的小太监有的提着箭袋,有的拎着新捕的野兔,一看便是才从宫中猎场归来。
老太监也循声回头,立马吓得一哆嗦,连忙跪地磕头:“参见四皇子殿下。”
从老太监的话里,韩墨初得知了眼前少年的身份。
正是永熙帝第四子,顾偃。
顾偃的生母韩氏是那位代管宫务的韩贵妃,舅舅韩明是当朝一呼百应的一品首辅大臣。
无论前朝还是后宫,这位皇子的地位都是举足轻重,风头无双的。
“呵,你现在知道行礼了?方才不是还理直气壮的么?”顾偃横了那老太监一眼:“从长乐门过来便见着你们在追那条恶犬,那时候七皇子在哪儿?你还真当地方偏僻便没人瞧见了?”
“回...回殿下的话...老奴...”老太监慌乱的伏低了身子,语无伦次的辩解。
顾偃没有兴趣听那老奴辩解,冷冰冰的将人打断:“还辩解什么?带着那条死狗领罚去吧,今后当差小心些。”
老太监听罢,连忙谢恩告退,一行人拖着那条死狗跑得无影无踪。
老太监走后,顾偃又看向顾修,出言问道:“七弟,你可有受伤?”
“不曾。”顾修答道。
顾偃面带微笑,朝韩墨初颔首致意:“宫中刁奴油滑,韩少师入宫不
久,让您见笑了。”
“无妨,今日多谢四殿下。”韩墨初还礼致意,一言一语间仔仔细细的将顾偃其人看了一遍。
顾偃年纪比顾修大两岁,举手投足间气定神闲,一看便知是天潢贵胄。
可见其生母一族这十数年的悉心栽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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