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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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川震荡, 湖面翻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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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石从高处滚落，砸在地上又瞬间爆开；树木被连根拔起，带着土块碎石滑向山脚, 半个山脉瞬间塌陷。大地剧烈晃动，无数深不见底的沟壑从地心向外延伸, 像被利剑劈开的海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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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清宴心念微动，瞬间飞入空中。他口中咒语不停, 一道道金光笔直地冲入云霄。突然，一条半透明的黑龙咆哮着从天而降, 它猛地钻进地下，连带着部分土地, 背起了整个军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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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军统领还没反应过来, 人已经飘在半空中, 他愣了一下，跪地振臂高呼，“天佑大魏，谢国师救命之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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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身后, 慌乱的士兵一个接一个跪下，他们的眼中充满感激与敬畏，“天佑大魏”的呼声一次比一次响亮，甚至掩盖住山河破碎的声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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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清宴浮在高处, 看远方的房屋倒塌，洪水倾泻，热闹的小镇瞬间夷为平地。隔着几万里, 他甚至听见了母亲肝肠寸断的哭声和孩童撕心裂肺的哀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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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颤抖着嘴唇，绝望地捂住双眼，“天不佑魏，它要亡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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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震很快就过去，统共几个眨眼，楚清宴仿佛已经看遍了世间全部悲喜。他面无表情地操控着黑龙落地，士兵们重新站在地面的那一刻，人群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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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清宴也慢慢落回半山腰，他靠在一颗断裂的巨树上，身体好像被撕碎一样疼痛。他的五脏六腑同时崩开又复原，皮肤撕裂再重组，呼吸间，脚下的土壤已经浸满鲜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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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种疼痛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他现在宛如一团泥土，被不甚熟练的烧窑工反复揉捏，想把他塑成完整的模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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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军营里，将士们缄默不语。巨大的喜悦过后是极致的哀伤，他们想起远在京城的父母兄妹，劫后余生的兴奋瞬间就被冲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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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烬抿着嘴，艰难地往山上跑。他看见楚清宴落在远处，如果他没事，肯定不会离开慌乱的人群，唯一的解释，就是他自身出现状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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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震后的山峰异常险峻。他不知道哪里的石块会突然掉落，也不知道走到哪步地面可能塌陷，可是云烬手脚并用，手指满是鲜血还在挣扎着向上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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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必须找到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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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棘遍地的树林里，他好像走失的孩童，忽然离开父母庇佑，独自面对陌生的世界。他惶恐、不安、但是仍旧心怀期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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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清宴靠在树上，看见少年纯白的衣裳满是泥土，向来清冷薄情的眼中充斥着慌乱，他压下苦涩，轻轻喊了一句，“云烬，你回头，我就在这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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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许多疼痛，是要延迟很久才能感受到的。譬如云烬，他站在凹凸不平的土地上，茫然地看着楚清宴，那种酸涩的感觉才涌上心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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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袖下的手指微微动作，土壤中的鲜血瞬间消失，楚清宴笑着对少年招招手，“愣着干嘛，过来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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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烬没看脚下，踉踉跄跄地走到女孩身边，突然把头埋在了他宽大的衣摆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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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往日，楚清宴定然要高兴万分，然而此时他体内剧痛难忍，连呼吸都竭力控制才不会失态，可他还是摸了摸少年的头，极尽温柔地问道，“你怎么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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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埋在衣摆里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可是仔细听，能听到他细小的呜咽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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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刚出生的小奶猫，只是看着，就让人心生怜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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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清宴叹了口气，幻化出干净的绣帕塞进少年的手里，有些无奈道，“大家都好好的，你哭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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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云烬低着头闷闷地说，“你没有好好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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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清宴愣了一下，示意他坐到自已身边，有些疲倦地靠在对方身上，“你看出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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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第一次见到国师，那人就一副无所不能的样了。后来能习字读书，老师也会反复讲述他带来的奇迹。因此，云烬一直把楚清宴视作神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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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此时神明坠落，他不仅没有惶恐，反而生出莫大的勇气。云烬小心翼翼搂住他的肩膀，让对方靠在自已怀里，那一刻，他突然发现，神明也不过是个娇小的姑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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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着头回道，“嗯，能看出来您不舒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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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人的身躯很是单薄，却传递给他庞大的力量。楚清宴闭上眼，身体控制不住颤抖，困顿地对他说，“没事，你让我靠一会儿就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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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什么时候，两人的脚下突然开出花来，云烬盯着那些疏疏篱落，缓慢地眨了眨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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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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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楚清宴彻底恢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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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二人回来，他丝毫没有奇怪的表情，甚至一副习以为常的样了，“大人，末将已经统计完毕，此次没有任何损失，可以马上出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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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们整装待发，好像和之前并无不同，但你能感受到他们从心脏散发出的哀戚，楚清宴突然就有些不忍，“我们还是要去西平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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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令如山，”将军流血不流泪，可是统领此时却忍不住红了眼眶，“况且西平没了，他们还是要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