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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轻护卫道:“我却不是毫无怨尤,我们竹记上下一心,想杀谁,先过我这关!”他话音落下,陡然便被田克山伸手推开:“不要添乱,我加起来也不是史头领对手!”
“杀了我们,自然有其他人来!”年轻护卫犟着脖子道,随后,钢刀又对准了史进。
史进绕着两人而走,此时步伐也停了下来,他皱着眉头,眯了眯眼睛,对眼前的事情,既有嘲弄,也有困惑,只是一开始的嘲弄,逐渐被更多的困惑取代了。
“最后问。”他说道,“不能一笔勾销,也不是好人。做这些,又有何意义?不过是个伪君子罢了。”
田克山摇了摇头:“伪君子比真小人好,好一点点,比坏一点点好。我等不想说做了恶只要悔过一下,就能成好人,只是想通这一点,心中多少能安宁些许。史头领,心无羁绊,要杀我,我是没办法的,只是竹记不会从这里走。我们到处走,到处去说那些好事,说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打跑我们,接下来不光我们竹记的人会到,还会有官府和军队的人过来介入。我们东家很有权势和人脉,史头领也是知道的。”
史进偏了偏头,吸了一口气,看着田克山那眼睛,竟被那股死一般的平静震慑住了。习武之人讲究念头豁然、通达,也就是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完整的解释,能够令三观畅通,然而在这之前,一生行得正坐得直的大侠他曾经听说过,却从未曾见过眼前这样的“伪君子”。但他毕竟是个性格耿直的人,心中有困惑,过得片刻,竟将棍子收了起来。
“我会想过说的事,再来杀。”他一字一顿地这样说完,然后转身。举步要走之时,却想起了一件事,偏了偏头,“喂。”
这一下,他的声音已经低了许多:“我那林冲兄弟……们后来有查到他的状况吗?”
“梁山之人,逃了的,后来官府追究了一部分,皆是查清有大奸大恶行径的,可能是东家那边的意思。”田克山道,“但对于林冲林头领,还有史头领这样的,后来并未再有追索。我曾听说,周侗周宗师曾为林头领说情,林头领武艺那么高,田某心想,他或许还在哪里活着吧。”
可知他已掉下悬崖去了……
史进心中想着这句话,但终于没有说出口。当时试图围杀林冲的那些人,后来被他一路追杀,一个都没有留下,因此除他之外,也就没有人知道这件事了。林兄弟……可能在哪里活着,也可能已经掉落悬崖,尸骨无存了。
他双手握拳,举步离开。一帮小弟也跟着过来。走了一阵,听得后方脚步声响,竟是那田克山从那边追了过来:“史头领,在下还有一句话说。”
史进陡然转身:“放一次,倒真以为我是婆婆妈妈的娘们了。啰里啰嗦,我真杀了!”
田克山停了下来,抱了抱拳,语速极快:“离京之时东家那边曾有人传,金人真可能兴兵南下。”
“往日不都在这样说吗!”想起以往总在说的金人威胁,还有去年的招安诏,史进猛地一挥手,随后又觉得这事太过遥远,“何况就算真有此事,告诉我又有何用!”
“呃……”田克山愣了愣,“只是史头领如今在这边,近雁门关,呃……还请保重。”
田克山说完,往后退开,史进也陡然转身,骂了一句:“操!”举步前行。想着田克山说的话,确实在往日有很多人这样说,但若真的把它当成事实来想,确实太过遥远,若真打起仗来,能不能打到这里算是两说,若真到这里,自己无非死战,或者离开就是。
而一旦这样认真的想法兴起来,总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忽然梗在了心中,他摇摇头,将事情从脑子里甩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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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毅领着锦儿的出门,只是短期南下去处理些事情,没几日便回到了汴梁。此时小婵的身孕已近九个月,原本在自己初到武朝时围在身边转的小丫鬟,忽然间变成了带球跑的孕妇,委实给人以时光流逝的观感。
当然,更多的观感还是来自于夏日的沉闷,此时已是炎夏,阳光明媚,知了们每天在树上没完没了地叫,宁毅组织家里人抓走和赶跑了许多。上午在家处理各种琐事,又或是过去相府,与形形色色的人见上一面,说些细碎言语。中午回家,午饭过后,与家人喝上一碗冰镇的甜品,扇着扇子在一块聚集,在凉床上小憩。
有关于金人会南下的言论,最近这段时间神奇地减少了许多,有可能是夏天的沉闷让人的话也少了——当然,兜售危机论的书生始终还是有的,但更多的人开始收敛起来,更喜欢与人分析金人不可能南下的原因,又像是害怕触动了什么谶言,惊动了坏心眼的神明。
诗会的请柬常常还会送到家里来,宁毅偶尔参与,会带着檀儿、云竹、锦儿等人一道去,等到诗会结束或者没了兴致,便又踏着汴梁城的夜色一道回家。
与师师的来往倒是不少,虽然已经隐隐过了花魁的年纪,但师师在京城里的行情还没有完减退,想娶她、见他的人还有许多,但都是属于私人性质了。至于什么大型的诗会、宴会,主人家则更倾向于一些更年轻的花魁。只是虽然行情未减,私下里的应酬不少,师师对这事反倒更加随性起来,没事便推掉邀约,在京城里晃荡游玩,也常来找宁毅聊天,大抵是宁毅的言语常常能给她以启发。她做了这么些年,还没个归宿,李妈妈便也不阻拦她了。
六月里,回到汴梁后没几天,去年中了举人又补了个实缺的宋永平因为一些政务上的事情,又回到京城里来,宁毅左右无事,便领着他倒矾楼上去坐了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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