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二画 信仰（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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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顺着胳膊下滑，然后一把，牢牢地握住了他的手。</p>

感觉到牧怿然身上微微一僵，被握住的手动了一动，然而柯寻不想放开，又用了几分力，紧紧地攥着，想着如果巨影把牧怿然拎出去，他就攥着这只手，和他一起。</p>

柯寻被自己突如其来的这个念头惊了一下。</p>

说好的……只是单纯地欣赏和正直地粉他呢？</p>

巨影伏在帐篷顶上，喘着绵缓的粗气观察了许久，忽然挪动它巨大的身躯，来到了柯寻三人的帐边。</p>

这一次，它的胳膊伸到帐篷的顶部停住，五指曲张，指甲划弄着帐篷皮，发出如同刮骨一般的让人心中颤栗的声音。</p>

——它最终选定的，是这顶帐篷？！</p>

被柯寻和卫东夹在中间的小男孩哭起来，却又使劲憋住声音，细瘦的身体不住地抽动，浑身打颤。</p>

柯寻用另一根胳膊将他揽住，把他的头摁进了自己的怀里。</p>

忽然记不起，自己最后一次被老爸拥在怀里是在什么时候了，也许是七八岁，也许是三四岁。</p>

他们父子，就像是很多中国式家庭的父子一样，彼此之间向来吝于表达情感，而随着年龄的增长，对父亲宣诸于口的情感，似乎更成了一种极具羞耻感的事情。</p>

于是直到如今，柯寻都在后悔。</p>

后悔自己最爱的人还在世时，他却从未对他们说过一句“我爱你”。</p>

有些遗憾可以弥补，有些遗憾却只能永远成为一个遗憾。</p>

柯寻比任何人，都不喜欢再留遗憾。</p>

他一手紧紧地揽着怀里的孩子，另一只手仍然握着牧怿然的手。</p>

牧怿然温凉的手背衬得他的指尖有些灼热。</p>

他的手一年四季都是温热的，哪怕在紧张，惧怕，悲伤，甚至面临死亡的时候，都不会凉。</p>

柯寻划动指尖，在牧怿然的手背上轻轻地写字。</p>

死亡近在咫尺。</p>

【我喜欢你。】</p>

柯寻写。</p>

旁边帐篷里的牧怿然没有半点动静，一动不动，像是不肯理会他。</p>

胆大包天的人类笑了笑，继续用指尖写。</p>

【我知道，你也是弯的。】</p>

这一回，柯寻感到了牧怿然的身体细微地、极不易察觉地一僵。</p>

柯寻说过，自己的直觉一向很准。</p>

何况同类对于同类，嗅觉总是很敏锐。</p>

柯寻收回指尖，抬眼看向头顶上方光怪陆离的情景，心绪却有着莫名的轻松与坦然。</p>

既然信仰的是自由恣意，那么，活着的时候就要活得痛快坦荡，活不成的时候，就死个热烈嚣张吧。</p>

时间冗慢得像是以0.1倍速在缓滞地流逝，巨影仍在边抠着帐篷顶，边将那张巨脸贴在上面，向着帐篷内打量。</p>

柯寻盯着帐顶，雪光和巨影投下的黑暗交错晃动，像是在播放着一场老胶片的无声电影。</p>

为什么白天的光没有光源呢？那么散，四面八方地铺过来。</p>

只有在这样的晚上，光才只从雪山那边映过来，斜斜地照在帐篷上，帐篷上才有了影子，有了牧怿然完美的侧颜剪影，也有了这八臂怪物的恶心巨影。</p>

柯寻心中忽然一动：光和影，白天在外面看到的东西似乎都没有影子，因为光很散，从各个地方漫射过来，就连人的脚下也没有影子，这当然不科学，毕竟是在画里，可为什么晚上就有了呢？</p>

是不是……一种暗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