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不如我们从头来过（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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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正心点点头，又从抽屉里拿出排名表，“我看了，咱们班被‘强制报名’只有夏知许一个，其他几个一百名以内的都报名了。”</p>

许其琛低头翻了翻准考证，还真有夏知许的，学校也真够绝的，竟然会想出这一招。</p>

“那行，你回去吧，等会儿晚自习把准考证发一发，如果参加比赛的同学们有什么需要或者疑问，让他们随时到办公室来找我。”</p>

许其琛点点头，拿着手里的准考证离开了办公室。</p>

吃晚饭的时候从体育场经过，许其琛有意无意地朝篮球场那边看了看。人群之中，他一眼就看到了夏知许的身影，对方穿着一件深蓝色的T恤，黑白拼色的校服外套被他脱下来系在了腰上，两只手灵活地运着球，过人的姿势利落又漂亮。</p>

进球之后的笑容比阳光还耀眼。</p>

许其琛从小到大，都不太喜欢阳光的人，他们充满自信，对即将到来的每一天都热情洋溢，感觉他们的好心情来得那样轻而易举，不值一提。看见这样的人，他总觉得不安，疑惑自己哪里来的这么多坏情绪，这么多的消极面。</p>

凡事都怕衬托，他也不想如此。</p>

可夏知许是个异类。</p>

他其实并没有那么多的热情去拥抱生活中的每一个细枝末节，他也会散漫，也会疲于交际，也会觉得隐隐烦闷。可是在面对自己的时候，他的热情和阳光就一股脑地倒了出来，全部倒在了自己的身上。</p>

搞得许其琛一遇到他，就觉得自己被从天而降的焦糖爆米花淹没。</p>

哗啦啦的，散发着浓郁的甜蜜香气。</p>

不知所措，却又有那么一点开心。</p>

晚自习开始之后，许其琛将抽屉里放着的作文竞赛准考证拿了出来，对照着上面的名字依次发到每个人的手里，所幸准考证上有他们每个人入学时候的证件照，否则对于许其琛来说，仅凭名字准确无误地发答题卡还真不是一个简单的活儿。</p>

大部分的同学都在做作业，只有篮球队的那些人还没回来，他一个一个地将准考证放到他们桌子的右上角，有好几个同学抬起头，笑着对他说谢谢，让他有些受宠若惊。</p>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夏知许的缘故，曾经不愿意与任何人发生联系的他，现在也会因为旁人的小小举动而动容。</p>

该怎么形容这种经历呢。</p>

就好像……他自己是一个奇怪的孩子，躲在一间不见天日的黑屋子里，身体紧紧地抵着门，用全身的力气抵住，不让任何人打开它。</p>

可夏知许出现了，他看到了这扇紧闭的门，不知道究竟出于怎样的目的，他一面用力地往里挤，一面轻声细语地给躲在门背后的自己说着引人入胜的童话故事。就这样，趁他听得入迷，他就将这扇门挤开了，久违的光线刺进来，让许其琛无所适从。</p>

这还不算完，站在门口的夏知许回过头，对着自己身后站着的好多孩子招手。</p>

[你们快来啊，这里有一个落单的小孩。]</p>

就是这样的感觉。</p>

许其琛正要走到最后一组把夏知许的准考证放在他的座位，就听见门外传来嬉闹声。</p>

篮球队的回来了。</p>

陈放打头阵进了教室，他练得浑身是汗，将篮球放回座位底下后又跟班长打了报告，去盥洗室洗手。</p>

夏知许进来的时候看见许其琛正站在四组的走廊，抬着手臂擦了擦额角的汗，轻声问道：“站在这里干嘛？”</p>

许其琛将手里的准考证递到他跟前，“这是‘金砚杯’作文大赛的准考证，张老师让我给你的。”</p>

身后一个男生要过去，夏知许让了让，又道：“我没报名啊。”</p>

“张老师说，静俭这次强行要求全校前一百名的学生参加比赛，只要语文在100分以上的，都不能拒绝。”许其琛解释道，“嗯……我们班被强行抓壮丁的只有你一个。”说完，他再一次将手里的准考证递到他眼前。</p>

夏知许皱着眉看了一眼，又看了看自己这双又是灰又是汗的手，叹了口气。</p>

然后，他稍稍低下头，侧了侧头，像极了偶像剧里接吻时的动作，张开嘴，用牙齿咬住了许其琛手里的准考证，将它轻轻叼走。</p>

许其琛怔了半秒。</p>

从他的嘴唇接触到准考证边缘开始，到他携带着这张小小纸片离开自己的指尖。</p>

半秒的短暂，慢放的镜头，加速的心跳。</p>

没办法说话的夏知许朝着窗外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又对着他摊开了自己的手。</p>

示意要去洗个手。</p>

许其琛哦了一声，匆匆回到自己的座位。</p>

整整一个晚自习，他都有些晕晕乎乎，好像得了某种未知的病症。</p>

放学后，两个人依旧按照惯例坐车回家，夏知许先是抱怨了不想参加作文比赛，后来又跟他诉说着篮球队练习时候的趣事，许其琛听进去了一半，另一半不知道跟着思绪飘到了天上的哪朵云里。</p>

直到夏知许撞了撞他的肩膀，“你说，我是不是该买个运动发带，训练的时候我的汗直往眼睛里流，全糊在眼睫毛上，难受。”</p>

那是因为你眼睫毛太长太密。许其琛在心里暗暗吐槽。</p>

不过，在他听到夏知许说这句话的时候，脑子里第一时间冒出了夏知许用嘴衔住准考证的那一幕。</p>

湿透的发尖蓄着微小的水珠，浓密的睫毛被汗迷住了，让他一向黑白分明的瞳孔蒙上了水汽，下巴上的汗滴顺着他脖子的线条缓缓滑落，隐没在深蓝色棉质领口。</p>

“又发什么呆？”夏知许伸出手，在他的眼前挥了挥。</p>

许其琛摇摇头，“没什么。”</p>

夏知许以为他只是单纯对运动类的话题不感兴趣，也没有再多说。</p>

第二天中午放学，许其琛和夏知许在转角分开之后，他独自一人走进一家运动商店，默默地在里面转了几圈，找到了一个小小的区域，上面放了好几款发带，大部分都是黑白灰，印着不同的logo。</p>

许其琛站在那儿看了一会儿，选了一个白色的，上面是运动品牌的图标。</p>

总觉得他戴白色发带应该好看。</p>

拿着发带走到柜台。</p>

“158元。”</p>

许其琛从书包里拿出了两百块钱，这是他攒下的买书的钱，对于一个高中生而言，这也可以算得上一笔不小的数目了。</p>

至少可以买四本书。</p>

“收你两百整，还需要其他的吗？”</p>

“不用了。”</p>

“好的，这是零钱，谢谢惠顾。”</p>

总算可以还他的人情了，走出店门口的许其琛这样对自己说。</p>

中午上学的时候想给他，结果车上人太多，站都站不稳，他害怕又发生上一次那种事，只能紧紧地抓着车厢里的柱子，没有拿出自己买的发带，一路上，他的心就像是这具摇摇晃晃站不稳的身体，没有消停一秒。</p>

没办法，他只好等到去学校再给他。毫无心理负担的夏知许还是老样子，笑着跟他讲述今天中午家里发生的有趣的事，尤其是他家里的那只大金毛，许其琛表面配合地听着，两个人并肩走进教室。</p>

回到自己的座位，同桌正好还没有来，他犹豫地取下自己的书包，拉开了书包拉链，将手伸了进去。</p>

正在这时，陈放一个滑步从走廊头溜到了夏知许的座位跟前，还没开口，就被夏知许先截了话头，他从包的侧面抽出一个发带，在陈放跟前晃了一下，“怎么样，好不好看？”</p>

陈放一把抢过他手里的发带，“可以啊，酷酷酷，借哥们儿我带两天。”说着就要往头上套，夏知许伸手夺了回来，“一边儿去，我都还没戴过。”</p>

许其琛的眼睛垂了下来，不动声色地将手从自己的包里拿出来。</p>

起身就要离开座位。</p>

“你去哪儿？”夏知许拿着手里的灰色发带，眼睛看向许其琛。</p>

许其琛淡淡道：“洗个手。”说完走出教室。</p>

夏知许总觉得许其琛情绪有些不对，可又不知道怎么了，神经大条的陈放根本没发现，手撑着夏知许同桌的课桌，兴致勃勃地问道，“哎，看了昨晚的比赛没？湖人和马刺的那个。”</p>

夏知许将书包取下来放到椅子上，“没，我昨天跟我妈翻我哥的衣柜来着。”</p>

“翻你哥的衣柜？干嘛？你哥把你未来嫂子藏衣柜里了啊？你哥现在不应该在T大吗？”</p>

“藏你大爷。”夏知许白了他一眼，“我跟我妈说想买条发带，打球的时候汗老往眼睛里流，我妈说我哥有，然后我们俩就翻衣柜翻了一晚上，终于在一个犄角旮旯里找到了，还挺好看的，我就勉为其难戴着吧。”</p>

“你哥篮球不也打得好，说不定还能给你传点儿运气。”</p>

“你少来。”</p>

之后的整整一下午，许其琛都没有跟夏知许说过话。</p>

夏知许一开始和以往一样逗他，可他总是一副兴致不高的样子，就连晚自习回家的时候，夏知许试着管他借作文书，许其琛都只是淡淡地回了句没有，他的情绪就有点忍不住了，觉得有些委屈。</p>

心里闷闷的。</p>

究竟做错了什么？夏知许想不通。</p>

作者有话要说：　　牧遥：身为一个马甲，我都有发带，你就说羡慕不羡慕吧？</p>

夏知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