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你尝尝我的血嘛（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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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天起, 苏凛还真的来查房了。</p>

虽说不是天天来吧，但这已经是莫大的进步了。每次来的时候，许其琛就想尽办法多跟他说话, 毕竟对方是个大冰块儿，想一下子就捂热是不可能的。</p>

没办法, 追一个人就得不要脸，得豁得出去, 反正他就是做任务, 权当演戏好了。</p>

“苏医生, 我的腿什么时候能好？”</p>

“苏医生, 你吃不吃糖？”</p>

“苏医生, 我最近看了部电影很好看, 男主长得有点像你，也可帅了！”</p>

“苏医生, 你……”</p>

一直静静听不发表任何意见的苏凛某一天终于忍不住开口, “你不应该伤腿，伤舌头才好。”</p>

真恶毒。</p>

一转眼，时间又过去了几个星期。</p>

又是苏凛没查房的一天, 许其琛一个人在病房等了很久，等到太阳都快落山了, 实在是觉得不能等了，因为护士姐姐告诉他, 明天他就可以拆石膏了。陆暄一直住校，宿舍没有电梯，打石膏不太方便上下楼，所以在医院多住了几个星期，等到拆了石膏再走。</p>

以苏凛的性格, 出院那天十有八九是不会来送他的。他可不能坐以待毙。</p>

许其琛拄拐杖，慢悠悠地离开了病房，也不知道苏凛现在会在哪里，许其琛决定先去便利店买一瓶汽水，顺便碰碰运气。</p>

刚走到便利店附近，就看见苏凛和另一个穿白大褂的女医生站在一起，这一幕很稀奇，因为在他来到这个世界的这么多天里，从来没有看见过苏凛跟其他的同事又过密接触，他一直都是形单影只的。</p>

“苏医生，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有些事情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p>

他可不只是成年人这么简单，他活了几千年了。许其琛扒树干，胳膊夹拐杖。</p>

“我一直对你有好感，我也知道你目前是单身。”女医生的眼睛直直地望苏凛，“我们可不可以试试看？”</p>

“试试看？”</p>

苏凛这个回应让许其琛有些惊讶，照常理来说，高岭之花不是应该直接拒绝，告诉她“不好意思我不喜欢你。”这种话吗？</p>

现在是什么情况，真的准备试试？</p>

这剧情不对啊。</p>

女医生从这句反问中抓住了一丝鼓舞，立刻靠近了一步，“嗯，我觉得我们……”</p>

苏凛这时候却后退了一步，保持安全距离。</p>

女医生自觉有些操之过急，微微有些尴尬，“啊，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从朋友开始做起，如果你觉得太快的话。”</p>

刚才苏凛退了一步，位置上的移动导致许其琛看不到他的表情了，他只能扒树干往外挪了挪，没成想胳膊一个没夹稳，拐杖哐当一下砸到了地上。</p>

哎呀，尴尬了。</p>

不远处的两位医生都望了过来，许其琛下意识背过身子，贴树，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p>

隐约听到苏凛说了什么，但声音好小，怎么都听不清。</p>

走了吗，走了吧。</p>

许其琛小心翼翼地贴树，看见刚才那个女医生离开了，走的时候还特地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有种说不出的不友善。</p>

我不是故意打断你的告白的，抱歉抱歉。</p>

虽然我不止一次做了这种事。</p>

苏凛应该也走了吧。</p>

许其琛伸打了石膏的那只腿，想试试蹲下来能不能拿起那个拐杖，可是难度实在是有点高，刚蹲下来一点点就累得要命。</p>

算了，看看苏凛走没有。许其琛站了起来，脑袋伸出去望了望，便利店外面没有他的身影。</p>

走了吧。</p>

一回头，苏凛的脸出现在眼前。吓得许其琛浑身一抖。</p>

“苏、苏医生。”许其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好巧啊。”他指了指地上的拐杖，“你可不可以帮我捡一下啊。”</p>

苏凛理所当然没有按照他所说的去做。</p>

许其琛心一横，双手合十，声音都软了几分，“求求你了。”</p>

拜托的高岭之花终于动容，弯腰捡起了他的拐杖，转身就往便利店的方向走。</p>

许其琛一跳一跳地跟在他的后面，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便利店。本来想买汽水的，可看到了小时候喜欢吃的棒冰，许其琛临时换了主意，拿了一根草莓味的，结账的时候看见苏凛买了一包香烟，结完账离开了。</p>

许其琛有些急，店员却不慌不忙，“请问是会员吗？”</p>

“不是。”许其琛很快地回复，然后飞快地结了账，推开门往外走的时候，发现苏凛竟然没有离开，只是坐在便利店外的长椅上。许其琛松口气，半跳走到了他的旁边，挨他坐下。</p>

“这么长的椅子，你一定要靠我吗？”</p>

许其琛笑了一声，“我不觉得挤啊，你挤吗？”</p>

苏凛嗯了一声。许其琛往外稍微挪了几厘米，“好了。”苏凛也没辙，低头拆开香烟的包装，抽出一根点燃了，还没放到嘴边，身边的人啪的一声掰断了粉色的棒冰，将小的那一半递到他面前。</p>

“我不吃。”说完苏凛就把烟放在嘴里。</p>

“我没说给你吃，”许其琛抓过他的手，握住棒冰的底端，“我一下子吃不完两根，怕它化了。你手凉，替我拿一拿。”</p>

苏凛：“……”</p>

许其琛咬了一口冰，草莓味的粉色碎冰融化开来，他的眼睛盯皱眉头抽烟的苏凛，终于忍不住笑出来，“骗你的，你可以吃。”</p>

苏凛把冰递给他，“不用了。”</p>

“很好吃的。”许其琛一把抽走了苏凛嘴边的香烟，然后握住他的手腕将手中的草莓棒冰塞到他嘴里，“你尝尝啊。”</p>

猝不及防塞了一口冰，苏凛的头往后缩了缩，眉头皱得更紧了。</p>

许其琛盯他的侧脸，企图从他这张面部神经不太发达的脸上捕捉到一些可以利用的小细节。</p>

他今天的脸色似乎不太好，连嘴唇都是苍白的，不知道是不是错觉。</p>

看看，有些入神。</p>

苏凛也发现了，侧过头看了他一眼。</p>

许其琛立刻回神，有点慌。</p>

说不清怎么回事。明明眼前这个人和他一点也不像，不爱笑，也不说话，可是两个人的侧脸就是会在某一个时刻重合，根本不受自己的控制。</p>

慌乱的时候，许其琛一个没注意，将手上的香烟递到了嘴边。</p>

但是他根本不会抽烟，发现自己搞错的时候，又因为惊讶和慌张不小心吸了口气，那股陌生而刺激的烟雾极具攻击性地破开喉咙，没一会儿就钻进肺腑，呛得他飞快地将烟拿出来，弯腰不住地咳嗽。</p>

苏凛下意识想要去拍他的背，手掌却在距离他的脊骨十几公分的位置停了下来。</p>

意识跟不上身体的条件反射。</p>

许其琛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动作，捂嘴咳了好一会儿，红脸把手里的烟还给了苏凛，“为什么会喜欢抽烟啊……很刺激吗？”</p>

本来也就是呛到抱怨一下，没指望苏凛能真的给出答案，谁知那人竟忽然开口。</p>

“填补空白而已。”</p>

许其琛愣了愣。</p>

他忽然想起了最后一次同学聚会。</p>

那个时候他已经大学毕业了，原本不想参加什么同学聚会，更何况是没分班前的高一（13）班聚会，统共只当过一年的同学，他不明白有什么好聚的。</p>

可是巧的是，13班的班长和他同一所大学，有他的联系方式，连游说他好几次，说就他一个人没有给准话，无论如何也想要办一次完完整整的同学聚会。许其琛虽然外表看起来冷淡，但也不愿意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别人。</p>

知道那个人会来，到达目的地之前，许其琛做了自认为充足的心理准备，但是一见到他，所有心理防线在一瞬间自动溃散，没出息到了极点。</p>

一个包间里，四张桌子，许其琛没有走到他所在的那一桌，只是默默跟极力邀请他的班长落了座。那个人还是像以前一样，永远是人群中的焦点，是所有行星自觉自发绕他公转的太阳。许其琛努力地低头，努力地让自己不去看他，隔餐桌，一颗心随他的声音起起落落。</p>

好不容易艰难地吃完了饭，正要回学校，又班长拉住，跟他们一起去KTV。许其琛其实心里很清楚，如果他坚持一点，也不是不可以拒绝，只是当时的他受了蛊惑。</p>

不看到的时候，也会自欺欺人说没什么，没那么想他。</p>

可只要见了面，就挪不动步子，不愿意离开。</p>

KTV的光线混乱又晦暗，许其琛坐在长沙发的最边上，静静地喝啤酒，旁边一个女生不断地跟他说话，实际上许其琛都快忘记她的名字了，却还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接话，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p>

长沙发的那一头热闹很多，所有人都在起哄，因为那个人是出了名的会唱歌。</p>

忍不住望一眼，却见他不住地推辞，“最近抽烟抽得厉害了，嗓子不行。”</p>

“没事的，随便唱嘛。”</p>

“还没听说谁抽烟抽成真烟嗓了，你这完全是客套话！不行，今天不唱不许回家。”</p>

“对！唱一个唱一个。”</p>

磨得没办法了，他也终于松口，副班长特别热心，“你唱什么？我给你点。”</p>

看了一眼别人点好的歌单，“不用重新点了，就第三首吧。”</p>

许其琛低头，看自己的帆布鞋尖，白色的部分有一点脏，他低头擦了一下，擦不干净。</p>

“许其琛，光是我在说，你都不说你自己的事。”身边热情的女生撞了撞他，“最近在忙什么啊。”</p>

前奏快结束。许其琛开口，“瞎忙。我自己都不知道在做些什么。”</p>

女生一下子不知道怎么接话，正好那边已经开始唱歌，她也就没有继续。</p>

“和你也许不会再相拥</p>

大概你的体重会抱我造梦</p>

从前为了不想失约 连病都不敢痛</p>

到哪一天才会想起我蠢”</p>

为什么要唱这样的歌。</p>

胸口难受得发紧，想到一个人用到烂俗的比喻。</p>

人们总是把怦然心动的瞬间比作小鹿乱撞，可他现在觉得，如果他的心脏里真的有一只鹿，也是一只饱受病痛折磨的鹿，疼到没有办法纾解，只能毫无章法地狠狠撞他的心脏瓣膜。</p>

害得许其琛也好疼。</p>

他没有说谎，他的声音已经不是高中时那种清亮的少年音，变得低沉了许多，有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p>

这歌词还真是应景。</p>

高一的时候，班上组织小组结对学习，许其琛和他分到了一组，每天晚上下晚自习还会留校学习一个小时，也不做什么，就是互帮互助做题讲题。</p>

他们一个文科好，一个理科好，正好满足要求。</p>

某一天的晚上，许其琛发现他整个人都不对劲，脸色很难看，说话声音也奇怪，可他没有说什么。到了第二天看到空空如也的后座，听见同学的议论，才知道昨天他就发烧了，晚上回家烧得不省人事，连夜送了急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