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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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日有所思, 夜有所梦。</p>

这一晚，安长卿竟然又梦到了上一世的事情。生前死后那么多年，其实对于从前的许多事他都已经记不太清, 但这晚上的梦境, 却格外的清晰, 他甚至能清醒感知到自己在做梦。</p>

梦里萧止戈还远在雁州, 他一个人坐在王府花园的亭子里看书。伺候的下人们不怎么精心，在亭子外头躲懒说闲话。</p>

他也并不在意, 有一页没一页的翻着书。</p>

亭子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低泣声。他循声看去，辨认出哭泣的应该是个小丫鬟，用帕子捂着脸, 断断续续哭诉着：“那么多人，那多人全死了……我家就在泗水边上, 写了信也没人敢送过去，肯定没有活路了……”</p>

两个丫鬟立刻紧张地捂住她的嘴，低低呵斥：“你不要命了，王管家都下令了，不许我们议论这事！”</p>

那哀戚的丫鬟似是怒极了，压抑着声音道：“泗水边上那么多人，全叫三皇子毒死了！不让我们说就没这回事了吗？”</p>

“别说胡话。”另一个年纪大些的丫鬟警惕地回头看了一眼安长卿, 安长卿立刻低下头，装作认真看书的模样。</p>

她又叹口气继续道：“听说泗水边上的村庄全都被派兵围了起来，陛下下旨说那些都是“白丁军”, 死不足惜。”</p>

“若是你家真在泗水边上……就节哀吧……”</p>

那小丫鬟又哀哀地哭起来……</p>

安长卿知道自己在做梦, 努力想让自己清醒过来, 却更加昏昏沉沉，反而是画面一转, 又到了另一个地方。</p>

他站在一家书铺里正在挑书，铺子里头有几个书生在小声讨论着。</p>

“听说三皇子被起义军暗杀，你们说是真的还是假的？有人说其实是北战王干的。”</p>

另一人面色神秘，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关北战王什么事，要我说……这是报应来了。”</p>

“此话怎讲？”一人问。</p>

接话的书生面带嫌恶，却继续道：“你们不知道前两年的泗水动乱？我家就住在泗水不远处。当初那三皇子为了打起义军，在泗水上游投毒。起义军用了河水，果然都病倒了。三皇子趁机带兵杀过去，大败起义军。”</p>

先前的书生皱眉：“这法子实在阴毒。”</p>

有一人插话：“兵不厌诈，也情有可原。”</p>

“情有可原？”讲述的书生冷笑一声：“那是你们不知道后头的事，泗水支流众多，四通八达。他在上游投毒，不仅是起义军中了毒，泗水边上的百姓也中了毒。连带着田地里的庄稼都毒死不少。不少百姓只知道用了河水肚子痛生病，后来才知道，是中了毒！”</p>

他声音愤愤：“后来官府知道这事，却不但不给百姓解毒，反而是上头一道圣旨下来，把泗水一带的村庄全部打成了反贼，派兵围剿。可怜这些村民病死的病死，被杀的被杀。那大半个月，泗水都是红的。若不是我家住的偏躲了起来，早就没命了！”</p>

听他说的书生神色犹疑：“这别是你编的吧？我们怎么从未听过此事。”</p>

那书生见同伴不信，神情越发愤怒：“上头下了令，谁敢议论这事，立刻就要拉出去斩首，谁还敢说？你们不信就罢了，总之这三皇子死在起义军手里，就是报应！”</p>

泗水……起义军……</p>

安长卿悚然一惊，陡然自床上坐起身，满脸是汗的喘着气。</p>

——他想起来了。</p>

他就说为何白日看到“泗水”总觉得莫名觉得熟悉，原来他曾经无意听过的。那是庆历十六年间的“泗水动乱”！</p>

“怎么了？做噩梦了？”身侧萧止戈听闻动静也跟着醒了，见他满脸冷汗，关切地拿了帕子给他擦脸。</p>

安长卿还未从梦中彻底脱离出来，眼睛还有些失神，看着呆呆的。萧止戈起身去将窗子推开透气，外面天色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一丝晨光从云层中倾泻下来，照亮了屋子。</p>

“我又做梦了。”安长卿回过神，勉强理了理思绪，道：“泗水要出大事。”</p>

萧止戈眼神微凛，见他这般神情，就知道不会是小事，手掌在他背脊上顺抚，又给他倒了一杯水：“别急，慢慢说。”</p>

安长卿喝了一口水，勉强平复了起伏的心绪：“我梦见三皇子平乱时，在泗水上游下毒，不仅是起义军中了毒，泗水一带的百姓也遭了殃……”</p>

他全都想起来了，当初在花园小亭意外听到这件事后，他心生好奇，旁敲侧击地打听过，虽然不知全貌，但也多少能推测出前因后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