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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蔡鞗来说,盐钞就是个坑,盐利再如何的高,他也不想一脚陷入朝廷挖的坑里……
“货币,本质还是信誉,是货物与货物交换时,两者都认可的一种信誉保证,盐钞实际上与代替铜钱的纸钞没有区别,是一种信誉保证,是盐巴与锦帛、粮食之间的交换凭证。”
“一开始时,因为铜钱不足,百姓交这税那税的,百姓的铜钱大多数都流入了官府府库内,百姓缺铜钱,在夏税、秋税时,商贾就可以凭此进行大肆打压粮食、锦帛价格,因为百姓到了缴纳税赋时,不得不向朝廷纳税,不得不将粮食低价卖给商贾。”
“不仅仅只是粮食、锦帛,还有衣食住行的方方面面都是如此,但粮食、锦帛是所有一切的基础,最为重要而已。”
“朝廷一开始的初衷还是好的,不需要用数量不足的铜钱参与货物与货物之间的交换,而是用了纸张印制的盐钞替代,因为盐巴是有价值的,四十五文的盐钞就是一斤盐巴,只要两者可以对等互换,百姓是认同的,只是,现在四十五文盐钞或许连一两盐巴都无法兑换,或者可以兑换,但需要等上两年……五年……十年……”
“如此,盐钞就会贬值,加上元祐党人废弃盐钞之事,百姓恐慌,盐钞更是成了废纸一般的存在,而造成的这一切的根源,皆是因盐钞失了信誉,或是信誉不足的缘故,而不是盐钞本身。”
“黄金、白银、铜钱就没有盐钞或纸钞问题,因为它们本身就是信誉的保证,而不是因为朝廷赋予盐钞或纸钞的信誉,黄金、白银、铜钱不需要朝廷或是任何人赋予价值信誉,它们自身就是,自然也成了百姓首选钱币。”
当蔡翛、薛昂离开后,绿桃很是疑惑不解盐钞为何成了臭大街般存在,蔡鞗想了下,最后还是给了解释。
蔡鞗不愿入坑,就是因为朝廷在盐钞一事上的失信,利用金融手段不断洗劫盐商和百姓的财富,或许蔡京没有意识到什么是金融手段,但他与大宋朝顶层官吏确实在用货币金融洗劫无数人的钱财。
“百姓不愿被洗劫,但当朝廷利用手中权利,采取‘上户民一月一斤盐,下户民一月半斤盐’的强制销售手段,百姓也不得不强行被朝廷洗劫自己财富。”
“正如温水煮青蛙,时间久了,所有人适应了,也就成了事实的合理。”
“至于咱们……一人一斤盐也好,半斤盐也罢,朝廷再如何洗劫,也是要用盐巴来换蔡府的钱财的,普通百姓没有多余铜钱,只能用粮食,用锦帛来充当银钱,不得不接受盐钞,蔡府有足够的钱财,根本不需要用到盐钞,给你四十五文钱,你就得拿出一斤盐来!”
“但是盐商不同,民间存在着大量盐钞,当朝廷每年税赋达不到一亿两千万贯时,当可以征收的赋税全部都征了后,当所有手段都用尽了后,朝廷就无法废弃盐钞,不得不承认盐钞的流通,因为一旦废弃,就意味着朝廷根本征收不到一亿两千万贯,财政就会亏空!”
“一旦认可流通,百姓就会拿着盐钞去盐铺子兑换盐巴,但是,朝廷并不是产出多少盐巴印制多少盐钞,而是为了补足日益减少的田地税赋和官吏增多带来的亏空,印制的盐钞数量事实大于市面上消耗的盐巴数量。”
“大宋朝不缺盐,盐库里堆积如山,但市面上消耗的盐巴却不足,之所以会如此,就是因为官府不愿意盐巴价格走低,一旦盐巴价格低了,就意味着盐税的减少,无论是之前官府售卖,还是如今的商贾买扑售卖,都是如此,一旦市面上的盐巴多了,价格低了,税赋就会减少,而朝廷最怕的就是税赋减少,每年一亿两千万贯的耗费,朝廷根本不敢稍有放松。”
蔡鞗最后叹气一声。
“盐巴买扑是个坑,一旦入坑后,就意味着永远都脱不掉盐钞所带来的风险,手里永远留着个谁也不知道何时会要了自己命的炸弹,永远都要忍受朝廷的肆意掠夺,而盐商自己为了避免最先倒下,只会更加掠夺下面的百姓,只会更加打压盐钞实际存在的价值,朝廷的‘三成钞、三成锦帛、四成钱’买扑,到了盐商贩卖给
百姓时,就可能成了‘四成钱、四成锦帛、两成盐钞’之事,因为盐商必须考虑后面朝廷的不确定风险,无论商贾们有无良心,它们都会这么做,除非早早断尾离场,或是自个拿根绳子,找个歪脖子树。”
“原本朝廷买扑时,盐钞占了三成,也就是说,朝廷认可了盐钞三成价值,而商贾们又将价值变成了两成,最后倒霉的是谁?还不是无数穷苦百姓?”
“反正本少爷是不愿做这种买卖的,谁愿意做谁做,本少爷不赚这种钱财,更不愿被朝廷拴住脖子!”
绿桃懵懵懂懂,顾琴娘看着他的眼神却像是看着个怪物。
怪物就怪物好了,当蔡府老三蔡翛前来了江宁城后,他就知道买扑之事已经是板上钉钉子,妥妥的。本打算就此返回杭州,但当“孙半仙”包道乙送来二十万贯铜钱后,还是决定先等上几日。
十月初一,江宁知府薛昂承包了城内最大、最奢华的酒楼,不仅邀请了江宁花魁,连同苏州、杭州、扬州……等十数位花魁也邀请到了江宁,百十位花枝招展、娇媚若花女子献歌献舞,士子雅士更是不知多少,绿桃花痴又犯了,最后还是与女扮男装的冬梅一同前往了栖凤阁,苏老大带着孟费和数十亲随随同护佑,整个庄园里只剩下了蔡鞗一人,一个人坐在大厅上,面前则是长长桌案,像再等待着谁一般。
蔡鞗独坐在主位,面前摆放着一张过丈长木桌,铺着白绸的长长木桌上摆放着各种肉食,以及寻常人难以食用的稀罕果蔬,一手提起银壶为自己倒了杯殷红似血的酒水,手拿着古朴犀角杯,心下却摇头不已,酒是好酒,器物看着贵重,却让人有些失望。
十七匆匆走入,在耳边一阵低语,蔡鞗微微点头。
“客人既然来了,那就让人入席吧。”
十七默默抱拳退下,不一会,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抬眼见到领头的第一人时,蔡鞗伸手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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