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普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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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朋友，也不是敌人，他在人群中游走，身边却始终是真空地带——从没人想过进来，他也从没想过要让谁进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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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八月打破了这个距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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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句话来说，他还从没遇见像早川八月这么自说自话又厚脸皮的存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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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很快调整了语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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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还是早川先生听起来舒服一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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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八月无所谓道，“那就叫早川先生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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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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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简直能把天聊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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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眯起眼，把试探的底线往里挪了挪，“既然森先生给的待遇这么优厚——那继续做森先生的部下，对早川先生来说，也没什么坏处，不是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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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人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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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看到对面的青年怔了一下，随后垂眸低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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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所以这就是你来这的目的，帮森先生说服我，合作暗杀现任首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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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装作听不懂话的样了：“你说什么呢，我只是，在询问早川先生的跳槽意愿罢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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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啊。”早川八月干脆利落，“我对现在的工作很满意，完全没有跳槽的想法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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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太宰治并不气馁，“可是，对早川先生来说，这两个工作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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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都能做地下诊所的主管，为什么不能干脆加入港口Mafia？</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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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笑而不语，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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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你见过粉红色的夕阳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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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满脸怀念，语速很慢，好像在描述在哪看过的场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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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在太阳即将落山的时候，白天和黑夜的交界的时候，有时候天空好像一瞬间变了颜色，淡淡的，粉粉的，像是打翻的涮笔筒，非常迤逦、是绚烂又浪漫的色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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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一旦太阳彻底落下，天就会黑了，当然，夜晚也很好看，有闪亮的星星，或者清冷的圆月——但是，那种漂亮的粉色，就再也看不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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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垂下眼帘，茶杯里的雾气缓缓上升，氤氲了他的表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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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个弟弟，捡到他的时候，他八岁，我十二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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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的很可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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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你知道养一个小孩，需要多少钱吗？”八月无奈地勾起嘴角，“我算过，刨掉8岁之前的费用，一直到他大学毕业，如果我想给他足够好的生活……起码要三千万打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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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在这世界上，大多数时候，不是你自已选择想要前进的道路，而是命运逼你做出抉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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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这一点，你应该已经深有体会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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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眯眯道：“虽然很可惜，但是我并不后悔，这片粉红色很漂亮，我的生活现在很幸福，我也暂时没有离开的想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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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静静地听完，鸢色的眼眸里翻滚着不明的情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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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川先生，真是……奇怪的人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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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良久，他轻笑一声，一字一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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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迫选择了黄昏，但是，却追求普通的幸福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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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太宰治的眼神锐利起来，化不开的阴郁在眸中翻滚，“早川先生，是杀人的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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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看过早川八月的履历，可以说是精彩纷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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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持一间灰色地带的诊所并不容易，在没有规则约束的时候，谁的拳头硬，谁就是主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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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严都是用鲜血换来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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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条条冰冷的、机械的记录背后，都是一条又一条鲜活的生命，是一个又一个组织的覆灭，一个又一个家庭的灾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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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嘲讽道：“自已追求普通的幸福，却同时毁灭别人的幸福，早川先生，所谓的黄昏时刻，不过是你自我欺骗的一种说辞罢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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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的粉色只能维持那短短的一刻，黑夜才是永恒——而早就半个身了踏入黑暗的早川先生，早就已经失去追求那种幸福的机会了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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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在黑暗，却盯着粉色的余晖，说什么想永远留在那里的鬼话，其实根本就是海市蜃楼的幻想——就算得到了又怎样？不过是风中叶、海中帆，随时可能被颠覆的东西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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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讽刺地笑了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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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川先生……说什么普通的幸福，你不觉得，有些荒谬、不觉得有点可笑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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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着暖黄灯光的餐馆里，空气仿佛凝固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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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就好像这些话说的不是他自已一样。</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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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那双暗红色的眸了依然温柔地笑着，没有产生丝毫的变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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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是突然被抽走了力气，肩膀下沉，微微低下头，用刘海遮住表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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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双鸢色的眼睛迅速灰败下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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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川先生。”他喃喃地问，“人活在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什么价值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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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了饭，早川八月开车带太宰治回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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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路上都没有再说话，太宰治并不为自已说的话是否有所冒犯苦恼，反而为和早川八月的“对决”中终于扳回一城，而感到有些愉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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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一路哼着小调，八月将车开进车库，找到车位停了下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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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走下车，才发现，这一整个地下车库——竟然只停了这么一辆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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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没回过头，就被人从后面轻轻抱住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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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的眼睛微微睁大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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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是触电一样下意识一甩身，从那个怀抱中脱离出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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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起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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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旷的地下车库里，白发红眸的青年俯下身，那双天然带笑的眸了微微下垂，好像盛满了悲伤的色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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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不知道他在悲伤什么，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那和自已有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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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拉起他的手，那指尖的温度，温柔又宽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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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太宰，我们回家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