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因何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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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p>

王慕煦也不耐烦, 正要呵斥她闭嘴, 却有一行人破门而入。</p>

“放肆——”</p>

王慕煦正在气头上, 开口就要责问擅闯之人，看清是丹心陵的弟子, 领头的人更是峰主——他父亲的大弟子，顿时歇了声。</p>

王慕煦挤出笑容, 上前道：“大师兄, 你怎么来了？”</p>

宋明非只是扫了他一眼, 就看向王秀, 冷着脸道：“峰主有令, 一秀清陵王秀管教不严, 纵容弟子犯下大错, 着令一秀清陵上下, 所有弟子罚俸十年。其徒高燕琴, 其记名弟子夏菲，剥夺弟子身份，逐出丹峰。”</p>

他冷冷地看了呆若木鸡的高燕琴一眼, 再看向王秀, 更是不加掩饰的厌恶。</p>

“王秀，看好你门下的狗！再有下次，便是峰主不下令旨, 我也绝不姑息！”</p>

说罢，宋明非带着人走了。</p>

他是丹峰峰主的大弟子，很早就拜师了, 是师母宁微看着长大的。</p>

宋明非将师母视若至亲，早就对王秀深恶痛觉，对师父也颇有怨言。</p>

对于师母留下的孩子，他虽碍着丹峰首徒的身份不能与之亲近，但心里的维护和爱重并没有因此少半分。</p>

好不容易把人盼回来了，结果一回宗门，王秀的徒弟就去找微生羽不痛快。</p>

宋明非只恨不能亲手弄死高燕琴，说话当然不客气。</p>

宋明非走了，王慕煦却急了。</p>

“父——峰主怎能如此！不行，我要去找他！今日之事根本是高燕琴自作主张，跟我们有什么关系！”</p>

罚俸十年，这是要断一秀清陵十年资源啊！</p>

王慕煦已经金丹巅峰，就要准备闭关结婴了，这时候没了资源，他如何能接受？</p>

王秀一把拉住他，厉声道：“不许去！”</p>

“娘！”</p>

王慕煦还要再说，却看到王秀眼中满是血丝。</p>

她的眼睛干涸无泪，却像是要滴出血来。</p>

对上她满是戾气的目光，王慕煦沉默了。</p>

而这时候，高燕琴终于回过神来。</p>

她扑向王秀，痛哭道：“师父救我！我不要离开丹峰，我不要离开您！峰主怎么能这样，他怎么能这样！师父，您帮我说说情吧，求您了，师父……”</p>

“说情？”</p>

王秀冷笑一声，痛苦地闭了闭眼睛。</p>

她和那人，又有何情可说。</p>

一秀清陵中人美化那段过往，给高燕琴洗脑的话，何尝不是她心底深处的奢望呢？</p>

可是，此时此刻看着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竟还要她去向峰主说情的徒弟——就像有一把刀，狠狠地撕开了她的自欺欺人，让她一颗心鲜血淋漓。</p>

王秀推开高燕琴，就像当年，秦连云推开她时那样，冷冷道：“你走吧。”</p>

她转身就走。</p>

经此一遭，她闭关的时间不得不延长了……</p>

王慕煦也要离开，既然罚俸的事无法挽回，他就得想办法为自己筹谋了。</p>

高燕琴惊慌地抱住他的腿，涕泪横流道：“师兄，师兄，你救救我呀！你和师父求求情好不好，不要赶我走，我不想走！师兄，你一向最疼琴儿的，我求求你——啊！”</p>

王慕煦一脚踹开她，用袖子拍了拍下袍，像是在扫什么脏东西一样。</p>

“不知所谓。”</p>

他懒得再看这蠢女人一眼，拂袖而走。</p>

高燕琴看着他毫不留情的背影，只觉，天都塌了。</p>

一秀清陵的事，没人会拿到微生羽面前说嘴，是好是坏他也不关心。</p>

稍作休整，回宗的第二日，微生羽一早便带着九黎去云海丹陵，拜会自己的祖父。</p>

至于顾长凌，他如今不过是剑峰普通内门弟子。</p>

虽住在雪陵，与微生羽和九黎的情分不一般，要拜见丹峰的前任峰主、现任的太上长老，身份却是不够的。</p>

云海丹陵位于高空，乃是云中浮岛。</p>

九黎坐在灵兽背上，清晰地感受到越往上飞，灵气越浓郁。</p>

“师父，这云是灵气所聚呀！”</p>

九黎的手在云朵中穿梭，白色的云层触之不碎，反而有浓稠得几乎化作液体的雾气，在他手指上流转，缠住了他的手腕。</p>

浓郁的灵气往身体里钻，舒服极了。</p>

微生羽站在他身边，看着他好奇地把玩灵云，嘴角上扬了些。</p>

“这片云海，乃浩天宗气脉交汇，灵气蒸腾所生。</p>

浩天宗的历代宗主、峰主突破合体之后，就会辞去职务，来到云海潜修。他们牵引浮岛入空，岛中有极品灵脉十三，上品灵脉过百，中品灵脉近千。</p>

如此，云海的灵云凝聚不散，才有今日的气象。”</p>

微生羽耐心地对九黎解释。</p>

“云海之上，不仅有丹陵，还有剑陵，器陵等等，与浩天六峰相对，称之为云海六陵。</p>

不仅是祖父，浩天宗的许多前辈都住在云海，一为潜修，二为镇守宗门。</p>

前辈劳苦功高，修为精深，徒儿若遇见他们，须得谦逊恭敬，知道么？”</p>

九黎自无二话，点头道：“徒儿知道，一定不失礼数。”</p>

微生羽：“也不需太过拘谨。你是剑峰少主，有朝一日也将在云海修行，不必怯惧任何人。”</p>

“嗯！师父护着我，我才不怕呢。”</p>

九黎笑眯了眼睛。</p>

微生羽见状，忍不住露出一点笑容。</p>

蛟龙游过云海，前方浮岛上早有人等候。</p>

远远看见蛟龙背上的人，他忍不住上前好几步，才意识到不妥，停了下来。</p>

微生羽迎上那道灼热的目光，看见那殷殷相候的人，心里不由生出几分紧张。</p>

他催着蛟龙加速向前，很快停留在那人面前。</p>

“微生羽，拜见祖父。”</p>

微生羽跳下蛟龙，行了叩拜大礼。</p>

九黎虽不便跪拜，但也躬身行礼，将身体压得很低。</p>

“快起来，快起来！”</p>

秦老峰主连忙俯身将微生羽扶起来，仔细地看着他，一双眼睛都舍不得移开。</p>

“羽儿长大了，真好，真好。”</p>

微生羽也在看他。</p>

他的祖父仍是盛年，相貌是中年俊雅，风度翩翩，与记忆中相差无几。</p>

只是眼角和额头，多了几道皱纹。</p>

想到自己离开浩天宗，近两百年的时间里，祖父的修为停滞在合体初期，毫无寸进。这其中很大一部分缘故，就是因为自己让他郁结不解，难得突破。</p>

微生羽心中愧疚更深，道：“祖父，孙儿不孝，让您忧心了。”</p>

秦老峰主闻言，大为动容。</p>

自孙儿七岁之后，他再也未能与他见面。</p>

便是见，也只是偷偷地看上几眼，不敢让他知道。后来羽儿去了浩天小世界，便是远远看上一眼，都成了奢望。</p>

得知微生羽回来，秦老峰主往雪陵送去许多礼物。原本不敢让他知道，怎么也没想到竟会收到孙儿的帖子，主动说要来拜会自己。</p>

秦老峰主不知有多惊喜！</p>

也是因此，得知王秀的徒弟竟闯入雪陵，让孙儿不快，他更为震怒。都顾不得秦连云身为峰主的颜面，直接斥责了他。</p>

本以为经过此事，微生羽或许不愿再见自己，老峰主为此忐忑了许久。</p>

没想到微生羽不仅仍来赴约，还自责不孝，待他充满愧疚。</p>

秦老峰主心下震动，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微生羽的头，见他没有抗拒，眼中更多一分柔色。</p>

“说什么傻话。羽儿安好便是最好，祖父只盼你平安顺遂，旁的都不要紧。”</p>

微生羽更是惭愧。</p>

只是他不善言辞，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份爱护。</p>

秦老峰主待他小心翼翼，见他不语，也不知该如何是好。</p>

九黎见状，出声解围道：“师父与太师祖久别重逢，一定有很多话说。不如我们换个地方，慢慢说吧？”</p>

微生羽暗自松了一口气，道：“如此甚好。”</p>

秦老峰主自也没有异议。</p>

他这时候才移开目光看向九黎，九黎笑着对他再行一礼，道：“弟子九黎，拜见太师祖。”</p>

秦老峰主一眼看到他袖中若隐若现的长生镯，如何不知微生羽用心？</p>

他目绽喜色，笑道：“好孩子，快随你师父一起进来。太师祖为你备了见面礼，稍后你可不能推辞。”</p>

老峰主早知九黎身份，原本已经备好见面礼了。</p>

此时看到他戴着长生镯，对羽儿待这个徒弟的重视更为明了，便觉得原先的见面礼太过简薄，有心换一份更好的。</p>

九黎欣然笑道：“多谢太师祖！师父三年前就突破地级丹师啦，弟子来之前偷偷看过，师父拿了自己炼制的丹药，要送给您呢。”</p>

秦老峰主惊喜地看向微生羽。</p>

微生羽面露赧然，顺势将自己准备的礼物拿出来。</p>

“极品丹！”</p>

秦老峰主用神识看过，发现是十数种极品地级丹，满心欢喜道：“羽儿天赋不凡，远在祖父之上，善，大善！”</p>

他哈哈笑起来，祖孙二人抛开那些不合时宜的过往不谈，论起丹道，气氛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p>

话过几回，秦老峰主就找到和孙儿相处之道。</p>

他干脆开炉炼丹，以此为借口将微生羽和九黎留在云海丹陵。</p>

老峰主突破天级丹师多年，指导微生羽和九黎自是游刃有余。</p>

三人坐在一处，或是炼丹，或是讨论丹道，一时间和乐融融，忘乎所以。</p>

如此过了半个多月，直到归宗七八日还等不回外甥的剑峰峰主急不可耐，遣人找上门来，秦老峰主才不得不放人。</p>

见他满面不舍，微生羽主动道：“这几日受教于祖父，孙儿受益良多，改日定再向您请教。”</p>

秦老峰主眼睛一亮，连连道：“好好好！”</p>

师徒二人这才离开云海丹陵，折返剑峰雪陵。</p>

第九十三章</p>

雪陵。</p>

微生羽带着九黎回来时，剑峰峰主正在发脾气。</p>

“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你练剑的时候是不是把脑袋给捅了！”</p>

被训斥的弟子一脸苦相，“峰主，谁知道王慕煦那么不要脸，居然……”</p>

见微生羽走来，弟子连忙住了口。</p>

“羽儿！”</p>

一见微生羽，宁观再顾不上其他，大步迎上前来。</p>

他想抱一抱微生羽，却发现他已经长得与自己一般高了，再不能像小时候那样抱在怀中呵护，一腔激动无处施展，只好往储物戒里掏东西。</p>

“羽儿总算回来了，舅舅可想死你了！”</p>

他取出一枚界珠放在手心，喜不自胜道：“你看，这是舅舅找到的冰属灵脉，里头还生了灵精呢！舅舅用极品灵石养了一百多年，只差一线就能喂出极品灵脉了。羽儿拿着，让雪儿养两年，定能得极品灵脉！”</p>

“……舅舅。”</p>

微生羽又是感动又是无奈，接过装着上品冰灵脉的界珠，也拿了一个储物戒指给他。</p>

“给我的？”</p>

宁观满是惊喜。</p>

微生羽浅浅一笑，“是我炼制的地级丹，舅舅不要嫌弃。”</p>

“嫌弃什么，舅舅喜欢！”</p>

宁观眼中只有欢喜，“哈哈，我就知道羽儿想着舅舅！百里停风那个王八蛋，也不知道寄些留影石回来，我都不知道你长大了是什么样子。还好，还好，与你娘生的一样好看，没随了舅舅，哈哈哈！”</p>

宁观长相粗犷，为人更是热情豪爽，微生羽都快招架不住了。</p>

好在，宁观这时候看见了九黎。</p>

“这就是羽儿的徒弟，我的徒孙吧？”</p>

宁观一脸是笑，不等九黎同他见礼，就又取出一枚界珠塞进九黎手里。</p>

“喏，初次见面，舅公也没好东西给你。这是我以前给羽儿找的水属灵脉，才中品，也没生灵，他现在用不上了，给你正合用。”</p>

九黎：“……”</p>

九黎晕乎乎道：“谢谢舅公。”</p>

他说呢，为什么师父见人就送灵脉。</p>

敢情是家学渊源啊！</p>

“嗨，瞎客气什么，都是一家人。”</p>

宁观大手拍了拍九黎的肩膀。</p>

他下手没个轻重，九黎疼了一下，总算回神了，摸了摸界珠，喜滋滋地收进长生镯里。</p>

微生羽看得失笑，开口道：“舅舅，方才出了何事？”</p>

宁观这才想起来。</p>

转头看见那个办砸差事的弟子还没走，他没好气道：“还杵在这儿干嘛？去把姓王的小子给我盯住了，找个机会打一顿，好让我出了这口恶气。”</p>

“是！弟子这就去，刻录了留影石给您送来！”</p>

这元婴剑修踩着剑意，赶紧跑了。</p>

宁观回头，大大咧咧地对微生羽说道：“没出什么事。”</p>

“这不是王秀生的野种要结婴了嘛，一秀清陵被断了十年资源，他到处求人呢。我就让底下人去搅局，结果，这小子也够狠，居然直接住进了红楼——哦，羽儿刚回来，可能还不知道。擎云宗那个号称万年难遇的天骄，叫高盛阳的，羽儿还记得吗？”</p>

微生羽点头，道：“我记得，他与擎天商行的少主辰骁齐名，并称擎天双杰。此人资质很是不凡，不足四百岁就炼虚了。我去浩天界前，听说他已经闭关要突破合体了。”</p>

“就是他！”</p>

宁观道：“你走后没几年，他就突破成为合体大能了。这红楼啊，就是此人开立的宗门。”</p>

“嗯？”</p>

微生羽惊讶，“他自立门户了？”</p>

宁观点头，“可不是嘛。这事说来，话就长啦。”</p>

擎天大陆素来有上三宗，下九宗的说法。</p>

这上三宗，便是擎云宗，雪神宫，浩天宗，都是大陆上屹立十数万年的庞然大物。</p>

近几千年，擎云宗更稳居第一上宗的位置。</p>

这高盛阳是擎云宗瞩目的天才弟子，九成纯度单灵根，修行不过四百载就已经突破成为炼虚道君了。</p>

放眼擎天大陆，同辈之中，只有擎天商行的少主辰骁，能与之一争高下。</p>

如此风华绝代的人物，备受擎云宗的器重，原本说什么也不可能被宗门放弃，出来自立门户的。</p>

但世事无绝对，人生没走完，永远不知道走着走着会掉进哪个坑里。</p>

当然，高盛阳并非被逼无奈，他是自愿往坑里跳的。</p>

这就要从高盛阳的特殊体质说起了。</p>

他乃阳年阳月阳日阳时出生，天生纯阳体质。</p>

就在突破合体之际，高盛阳悟出了一部阴阳双生的功法。</p>

而这功法，乃是双修功法，他要修炼，就必须找一个纯阴体质的人同修。</p>

微生羽听到这里，眸光一闪。</p>

“擎云宗内，似乎就有纯阴体质的人。”</p>

“哈哈，羽儿自小聪慧，记性就是好！”</p>

宁观夸了一句，见外甥面露无奈，就收了三分力，不往下夸了，笑呵呵地继续说起高盛阳的事迹。</p>

“擎云宗那个纯阴体质的人，论辈分当属高盛阳的师叔。</p>

那高盛阳真是胆大包天，竟然夺了他师叔的元阴，一下子从合体初期突破到合体后期。</p>

而清岑道君被采补之后，修为大损，从炼虚中期直接跌落到化神初期，且道基损毁，再难寸进了。”</p>

九黎皱眉。</p>

修士为突破不择手段是常事，但强逼一个女子，甚至是迫害自己的师门长辈，高盛阳此人人品实在令人不敢苟同。</p>

而听宁观所言，高盛阳也是名扬大陆，盛名赫赫的人物。</p>

他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如此肆无忌惮，不怕天下人唾弃，也令人侧目。</p>

宁观继续道：“清岑道君不是一般女修，她不仅是擎云宗宗主之女，更是擎天商行少主辰骁的未婚妻！”</p>

出了这等事，擎云宗主和擎天商行当然不可能善罢甘休。</p>

当时，擎云宗内还有人舍不得高盛阳的资质，想保他。但有擎天商行施压，高盛阳还是被擎云宗除名，扫出宗门了。</p>

两家还出了悬赏令，二十万极品灵石，悬赏高盛阳的性命。</p>

灵石动人心，高盛阳被赏金猎人追杀百年，东躲西藏，没一刻安生。</p>

宁观说话间，语气颇为惋惜。</p>

可惜他那时才炼虚中期，否则当年说什么也要掺上一脚。</p>

二十万极品灵石呢，拿来养羽儿的冰属灵脉，多好啊！</p>

九黎听了，却颇为不以为然。</p>

他心道，合体大能的命居然只值二十万极品灵石！</p>

还不够他买半本《天一帝经·金丹篇》，比起《元婴篇》的五百万极品灵石更是不够看。</p>

九黎瞬间就淡定了，笑道：“舅公，他既然能公然开宗立派，想必是有恃无恐。莫非，他与擎云宗和解了？”</p>

“正是！哈哈，不愧是羽儿的徒弟，和你师父一样聪明！”</p>

宁观毫不吝啬的夸赞，听得九黎笑的更欢了。</p>

他笑眯眯地说：“舅公真知灼见，与我英雄所见略同呢。”</p>

“哈哈哈！”</p>

宁观被他的“坦率”逗笑了，只觉这孩子越看越顺眼。</p>

正要再夸两句，微生羽无奈地打断他二人的互夸，道：“舅舅，清岑道君是擎云宗宗主之女，高盛阳如何能与之和解？”</p>

宁观连忙为他解惑。</p>

却说，高盛阳资质过人，当真是不负盛名。</p>

百年逃亡，不仅没让他修为停滞，突破至合体巅峰不说，竟然对自创的《阴阳合`欢功法》有了更深的体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