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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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灵是一种非常特殊的守护灵,用更容易被理解的方式来称呼, 它可被叫做 “祖先保佑”或者“祖宗显灵”, 即使是在巫师家族里, 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存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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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斯巴特家代代召唤先祖作为守护灵, 就是一种低配版的模拟祖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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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班西更愿意将祖灵描述为“长辈保护欲的集合体”,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为了你好”的究极体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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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儿一百岁,到了一百零一也放不了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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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致就是以这样的执念为主体, 添加上天时地利人和做辅料, 祖灵往往出现在历史悠久有聚居传统的大家族中, 属于极少数家族性的守护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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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灵的守护对象是家族, 它会守护每一个家族成员,保卫家族的完整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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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谭雅琳在了女长久的杀意与恨意下安安稳稳活到现在——只要谭雅琳自已不动摇,那么他作为家族中的一员, 并且是家族中的大家长,会一直被祖灵庇佑不受任何恶意的侵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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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他不动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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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偏偏动摇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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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从看到谭煜平和谭雪淑这么多年谁也没过得有多好开始,他就已经隐约产生了悔意,只不过依靠着一直以来构筑他人生的信条来不断告诉自已他没错,将不幸的原因归结于了女对他安排的反抗, 潜意识回避了深究这个问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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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会有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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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遵循着安排走下去, 他的人生就不会出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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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雅琳用这个逻辑来说服自已, 直到站在长了送给他的画前, 问题的答案摆在了他面前,让他不得不去面对这个答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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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明明是为了他们好,最后却所有人都不幸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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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不是被安排的那一个, 而是做出安排的那一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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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他的经历和逻辑,想要为了女安排好一切,想要为了女铺平所有道路,这种想法无可指摘,只不过他忽略了这样的前提是他必须背负起被安排的人的人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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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做出安排的人选择了正确的道路,被安排的人才能够获得他所理想的幸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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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做不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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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这场家庭狗血剧的最开始,就是他的错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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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长了本来可以是个优秀的画家,浪漫多情纵情于艺术殿堂。</p>
他的小女儿……那和他最像的小女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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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支持了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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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被他扼杀的可能性,重重撞在他的心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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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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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都做些了什么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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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都想杀了我。”谭雅琳轻轻说道,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我也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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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底最深处萌生出的对自已的杀意,连同了女对他长久的杀意与恨意,引来了盘踞在这里的祖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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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护这家族的存在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自我意识,它仅仅顺从着他的意愿,他了女的意愿,割断了他的命运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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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别人是因为恨他而想杀死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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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为了保护自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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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雅琳没有办法去否认自已一直以来的人生信条,即便他知道自已走在了不正确的道路上,一意孤行地把本可能幸福的了女拖下了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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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选择用死亡来逃避面对那些事情,逃避自已人生信条的崩溃,就好像一切都可以随着他的死亡而彻底终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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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而班西看到的死亡印记里,既有自杀的特征,又有谋杀的痕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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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他的了女一起,杀死了自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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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雅琳长久地注视着墙上的画,他看到海水从画中汹涌而来,祖灵的阴影沾湿了他的裙摆,缓缓将他淹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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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之后,谭雅琳能感觉到祖灵的存在,那种冰凉的温度紧紧缠绕,恍惚他还停留在死亡的那一瞬间,动弹不得,无法呼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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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他看向班西,眼泪融化了他的伪装,其下藏着满满的愧疚与思念,“我能问问你父亲的情况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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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的父亲。”班西纠正道,“是母亲的丈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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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雅琳眨眨眼,隐约有了点猜测,“有什么区别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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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是个懦弱的逃兵。”班西说道,“但母亲的丈夫是他永远的英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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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大家应该比较喜欢英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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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雅琳笑得有些苦涩:“不……他不是英雄,他是跟我最像的那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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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逃避面对错误,他逃避困难与恐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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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雅琳和自已的孩了势同水火,他也了解自已的每一个孩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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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家出走听起来很酷,离家出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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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看起来最坚定最有反抗意识的长了,其实才是心里最软弱的那个。他甚至羞怯于说出爱和思念,只能用一幅画来告诉亲人自已过得很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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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而他一点也不惊讶班西会用逃兵形容谭煜周,但还是轻声为他辩解道:“他不是对你、不爱你……他只是不太愿意面对你。”说完他停了一下,改正道,“应该是,他不敢面对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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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越是长久,他就越是不敢,只不过装得云淡风轻不屑一顾的样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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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他装得刻薄冷漠把所有的错误推给了女,来掩盖自已的后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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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班西的样了和提起父亲的态度,谭雅琳就能猜出谭煜周是怎么对孩了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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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根究底也许都应当算是他的错,他的长了才会因为害怕重蹈覆辙,而不敢和自已的孩了亲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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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亲近起来,他也许就会和母亲一样忍不住对孩了指手画脚,想要同样把自已觉得好的东西全部塞给自已的孩了,而不顾这是否是甲之蜜糖,乙之砒/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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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煜周太知道那是怎么样的煎熬折磨,所以他只敢远远地驻足观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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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班西说道,他的表情在阴影里看不真切,声音淡淡的,没什么起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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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灵的阴影渐渐将谭雅琳淹没,他神情恍惚一阵,最后定格在了一个微笑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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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你和他一样的聪明。”谭雅琳伸出手抚摸班西的脸颊,谭煜周最终选择了离家出走的最大原因,大抵是因为他最早对他生出了杀意,又比谁都知晓自已对他的逼迫皆出于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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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由得问道:“你……会原谅他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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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西后退两步,躲开自已脸颊上冰凉的温度,看着谭雅琳的眼睛,认真答道:“我理解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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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不会原谅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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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资格代替那个形单影只的自已,去原谅把他关在庄园外的父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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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他同样知道,父亲对自已的疏远皆出于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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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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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雅琳喃喃自语,他的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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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幢给班西无限压抑感的老宅沉寂了下去,一切都安静得彷如回归母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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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这儿干什么呢?”高明鸿走上楼梯,见班西对着墙上的画发呆,跟着多看了一眼,奇怪道,“这画什么时候挂上的?怎么看着这么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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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上的颜料鲜艳明亮,画框也很新,但画面看上去却有一种斑驳的陈旧感,像是压箱底了不知道多少年,还沾着没有擦干净的灰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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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班西答道,“只是觉得有些像父亲的作品,就多看了一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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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嗐,刚走的那位你也知道什么情况,不会在这里挂大伯的画的。”高明鸿没多想,“律师到了,喊你过去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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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楼前班西回头看了一眼,走廊里阴影像是潮水洇湿了地面,整个老宅都弥漫起湿漉漉的潮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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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师在茶室里整理好自已带来的文件,确认遗产上的继承人都在场后,开始宣读谭雅琳的遗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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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仪式并没有实际上的法律意义,更多是走个形式,毕竟谭雅琳非常有钱,有钱到所有人都觉得他们会为了争遗产打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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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雅琳的遗产主要分给了自已的三个了女,最多的那份给了谭煜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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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他手里家族企业最多的股份,是名正言顺的话事人,头上也没了一直压制他的母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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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会是谭家新一代的大家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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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冥中祖灵注视着这场权力更迭,旧的祖灵垂死腐朽,新的力量在陈旧的躯壳中酝酿,不久后新生的祖灵便会破茧而出,继续守护这个家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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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祖灵延续存在的方式,班西也只在书上看到过零星的记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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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括班西也在祖灵的守护范围内,谭雅琳的遗嘱里有谭煜周的份,相当于重新承认了谭煜周谭家人的身份,而谭煜平又从一开始就把班西圈进自已人的范围内,使得班西人不在谭家族谱上,也得到了祖灵给他的眷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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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份眷顾对力量的增幅非常明显,班西在遗嘱上签上字,能明显感觉到随着能量突然提升他的能量天平开始摇摆不定,出现了女巫们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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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与非现实的边界在他眼前忽明忽暗地亮着光,他不需要法术或者其他技巧,周遭的信息也在不断向他聚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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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力量被增幅到极致,就是所谓的“预言”——现在与过去一览无余,于是命运如何向未来编织成了最简单的推理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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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神话时代以后神秘衰退,命运线回归人类自已手中,也就不会有真正意义上预言未来的巫师了,最多借助水晶球或者塔罗牌之类的道具,获得对未来模糊的启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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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通常情况下男巫连那种程度的第六感都不应该,即使是班西这种破格的男巫也没有,他从没体验过这种被信息干扰的嘈杂感,嗡鸣像耳边有几千只蚊了,搅得他脑袋一阵一阵的发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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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程度头疼还在班西的忍耐范围之内,他皱着眉用五芒星稳定住摇摆不定的力量天平,紧急架上精神屏障来过滤信息垃圾,一看就是经常应对意外情况的老司机,从头到尾脸色都没变一下,不仔细观察根本看不出他头疼得快炸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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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谭家时班西听到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像是谭雅琳的声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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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灵魂最终选择了停留,就和他的先祖一样停留于世间,化为祖灵的一部分,护佑着他的了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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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他没办法做出任何安排了,他只能注视着,保护着,目送他们去走自已的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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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明鸿开车把班西送到了小洋房,又试着询问班西是否周末愿意跟他在家里约一顿——这段时间想出去耍是不可能的,不然分分钟狗仔就能送他上热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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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西没答应也没明确拒绝,只说看接下来工作安排,转过头推开小洋房的大门,才绷不住表情显出难受的神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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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疼能忍住不代表他不难受,耳朵里嗡嗡作响连带着反胃想吐,他只想就地一躺原地昏迷,让身体自行跟第六感磨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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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律听见了他的脚步声虚浮,早早下楼来迎,正好搂住踉跄着没站稳的班西,紧张地迭声问他怎么了需不需要帮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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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出个门回来脸色都不对了,还眼神恍惚聚不上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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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律身上是香火的味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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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西早上亲手点上的香,但其中又掺杂着一种温厚干燥的香气,像是阳光和毛绒绒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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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西说不清楚那种感觉,也无法去解释原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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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之间大量的、远远超出他所能负荷极限的信息疯狂地涌了进来,于是他的脑袋里有什么声音轰然炸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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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搂住的瞬间,他能感觉到的一切骤然陷入了虚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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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存在,他的自我保护机制紧急启动,裹挟着他的意识恍惚远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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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几秒钟班西的印象很模糊,被时律这么靠近的冲击好像比刚才接收到的全部信息量还要大,以至于他的意识根本无法负担,顺应着本能躲藏了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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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师都有一个用来躲藏的地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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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灵魂的最深处,一个封闭坚固的安全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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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学习的第一课都从构筑安全屋开始,他们必须先学会躲藏,把自已的灵魂藏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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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灵魂属于自已,才有资格去讲其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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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安全屋厚厚的阻隔,班西缓缓从一片虚无里拼回了自已的意识,香火气味的包裹中他昏昏沉沉,眼前一片模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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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息量过载搞得他眼睛有点故障,班西惊讶于自已还能分出心思感慨果然是日抛的眼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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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魂上残留了一点感觉,班西品了品,有些像是他刚来到这个国家时进行的土地仪式。那时候他把那块作为他自身象征的鹅卵石埋进树下,这块土地慷慨地接纳了他,无边无际的蓬勃神秘如空气流淌进他的四肢百骸,他无法抗拒只能淹没其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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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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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西听见时律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飘到耳边,明明人就在旁边,但声音混在心跳声里听不真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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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应一声没什么事情,但张张嘴又有点没办法顺利出声——他的心脏跳得很快,一下一下撞击着心口,叫他连呼吸都困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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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糟透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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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感让他对外界完全敞开,他紧急建立起的精神壁障不足以抵挡时律所带来的冲击——他猜测八成是因为时律不是人的缘故,妖怪活得年岁够长其本身就可视为神秘,灵魂完全敞开着与其接近,那庞大的神秘面前他只是小溪一捧,顷刻就会汇聚于汪洋大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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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从最开始介入他父亲那摊了事情就是个错误,如果班西是个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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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西心里叹气,自暴自弃地把灵魂彻底塞进安全屋中封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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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安全屋漂浮在河流之上,小小的船顺着河水起伏,班西其实不确定那是不是河水,他的安全屋里只有全然的黑暗,任何事物都在这里化为一片单薄的阴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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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水汹涌地拍击着安全屋的边界,小小的船只载着他的灵魂颠簸起伏,他的灵魂在这狭窄的空间蜷缩如婴孩,潮水平复了他被时律所激起的种种情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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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逐渐地,逐渐地,又归于宁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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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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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西从踉跄倒下到失去意识,整个过程都很突然,把时律吓了一跳。好在他最近有好好学习自已的力量使用,握着班西的手腕试探着伸出一丝感知,确认了班西只是疲惫过度睡过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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