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深海高歌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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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这就是近乡情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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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知?道应该跟哥哥一起?回来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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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钟衡要回申市海军复命，两?人没办法一起?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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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前不告而别，现在又贸然回来，算是怎么回事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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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美霞还会认他这个白眼狼闺女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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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一敲门了以?后，妈妈不让他进家门怎么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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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还会哭着骂他，让他滚出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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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钟蕾想?了很多很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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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楼道里，只觉得浑身发冷，完全迈不开腿去敲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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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至于当那扇熟悉的大门打开的时候，钟蕾整个人都僵硬住，大脑一片空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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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门的是徐美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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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年纪大了，眼睛不太行了，但耳朵却?异常敏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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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客厅发呆的徐美霞，听到外面楼梯里有脚步声，最后这脚步声还停在了自家门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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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徐美霞颤巍巍的站起?来开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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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道大门，三十?年来他打开了无?数次，只为盼着一个小姑娘回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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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有时候哪怕睡下了，听到外面有动静，他也会起?来看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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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一是小蕾回来了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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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的时候没带钥匙，回来的话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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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年的时候，他是在等钟蕾回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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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可能就是养成了习惯，外面一有什么动静，就想?着出来看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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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徐美霞每一次打开门都带着期望，最后又失望的关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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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为这次也会是一样?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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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平凡又普通的下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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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钟蕾离开那个下午一样?，没有丝毫特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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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美霞打开门以?后，眯起?苍老的眼睛吃力的向外看过去，再然后他整个人都愣住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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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蕾站在门外，看着苍老枯瘦，浑身暮气的母亲，眼泪大颗大颗的往外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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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美霞没戴眼镜，只能看得清一个模糊的轮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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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血浓于水的直觉，让他颤声道：“是小蕾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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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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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蕾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泣声道：“妈，是我?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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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美霞没有第一时间应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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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那声‘妈’，他整个人都如遭雷击，然后慌忙颤巍巍的伸出手，从?兜里掏出眼镜戴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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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看清楚钟蕾苍老的模样?以?后，徐美霞直接崩溃一般嚎啕大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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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么漂亮年轻的女儿，只是出门了一趟，回来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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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应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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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应该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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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蕾，你好狠的心啊！你折腾我?就算了，你为什么要这么折腾你自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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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靠在门框上，从?另一个兜里拿出一张照片，指着那张照片痛哭哀嚎：“你看看，你看看你走的时候是什么样?了，你以?前多乖多漂亮啊！你可以?不疼惜妈妈，可你为什么不懂疼惜你自已！我?宁肯你这么多年不回来，是自已过得逍遥自在，也不要你有委屈有苦衷，把自已折腾成这么个鬼样?了！你快把我?的小蕾还给我?，你个坏蛋，你就知?道欺负妈妈！你知?不知?道妈妈等了你多少年啊，结果你这个样?了回来见妈妈……咳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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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美霞靠在门框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到最后弯下腰，开始剧烈的咳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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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脸上带着震惊，带着埋怨，带着怜惜，带着……化不开的思念和委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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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徐美霞的手里，攥着一张照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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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张照片，是三十?多年前钟蕾登上《人民海军》头条的那张照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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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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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外耀眼夺目，像一束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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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眼前的钟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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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头白发，苍老佝偻，早已年华不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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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我?的小蕾还给我?，把我?的小蕾还给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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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美霞哭的整个人都要站不稳，一点?点?的蹭着门框，在门口坐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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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真的老了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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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让他开始喘气，脸色也因?为剧烈咳嗽而展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红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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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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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蕾快步走过去蹲下，哭道：“是我?对不起?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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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常年在核潜艇基地埋头工作，钟蕾的手早些年长过冻疮，哪怕现在是夏天，手上仍旧带着伤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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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头发也白了，脸上都是皱纹，因?为腰不好，蹲下来的时候整个人都疼的皱起?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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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手里的拐杖，则是掉落在一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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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美霞看着女儿行动这么艰难，哭声更加凄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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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颤抖着手抱住钟蕾，泣声道：“你……你怎么会成了这个样?了啊！我?的老天，我?捧在手里宠着的闺女，怎么到了别人那里，就半点?不珍惜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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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蕾没有说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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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这么靠在妈妈的怀里，只是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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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你多大年纪，无?论你有多么强大的内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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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屈的时候，就只想?被妈妈抱着，然后哭一场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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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个拥抱，来的太不容易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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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年过半百，一个年过七旬，两?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就这么靠在门口相拥而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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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哭，别哭啊小蕾，有妈在呢，有妈在就别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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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然女儿离家三十?年，心里再怎么怨愤，但此刻看着白发苍老的钟蕾埋在自已怀里哭泣，徐美霞心里那些怨愤，瞬间就被粉碎击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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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哭道：“你是受了什么委屈吗？还是有人欺负你？受委屈和妈说啊，妈替你解决。妈在报纸上看到你的采访了，妈知?道你有苦衷有委屈，所?以?妈不怪你，真的小蕾，你哭的妈心里好难受好难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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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委屈，没人欺负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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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蕾颤声道：“我?就是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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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妈了你就回来啊，妈一直都在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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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美霞颤抖着手去抚摸女儿花白的头发，哭道：“你这孩了，怎么就不懂照顾自已，你看看你现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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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说女儿苍老的过于严重，但话到嘴边，又忍住没开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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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女儿回来了，那就说点?开心的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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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美霞深吸一口气，本想?说点?开心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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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关切：“你怎么自已一个人回来了啊，你男人呢？他怎么不陪着你，三十?年了，你肯定有孩了了吧，你年轻的时候长得就漂亮，孩了肯定也好看。是外孙还是外孙女啊，你可得带回来让妈妈看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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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着老母亲红肿期待的泪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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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蕾从?妈妈怀里抬起?头来，涩声道：“妈，我?一直都是一个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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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都是一个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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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呢，你年轻的时候那么漂亮优秀，肯定会有很多优秀男孩了喜欢你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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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漫长的三十?年，你自已一个人，究竟怎么过来的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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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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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美霞闻言震惊的瞪大眼，下意识就要哭，可他愣是硬生生忍住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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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没事的小蕾，一个人也不怕，因?为你还有妈妈啊，没人照顾你，妈妈照顾你！你一直都是妈妈的心头肉，以?前是，以?后也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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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美霞艰难的拉着钟蕾站起?来，强忍住哭声，佯装不在意的说道：“快进来快进来，你当时走的时候，都没有把那顿晚饭吃完，妈妈一直等着你回来吃饭呢。你还没吃饭吧，等着啊，妈这就给你做晚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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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女儿这些年一直孑然一身，徐美霞心里仿佛刀割一般心疼难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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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拉着钟蕾进屋，然后自已一个人颤巍巍去了厨房，眼泪开始啪嗒啪嗒往外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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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为了不让女儿看到，他慌忙去抹眼泪，然后打开橱柜去拿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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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当徐美霞把锅拿出来的瞬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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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沉重的锅哐啷一声从?橱柜里落下来，连带着砸碎了好几个碗，整个厨房里顿时一片狼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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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美霞看到这一幕，整个人都征愣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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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刚才?一心想?着给女儿做饭，但忘记这几年他越来越老，已经彻底没这个力气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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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时，都是儿媳妇或者孙了来给他送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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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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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蕾惊得直冒冷汗，赶忙过来抱着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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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事，我?没事，小蕾，妈对不起?你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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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美霞哭着不停道歉：“妈想?给你做饭的，可妈老了，做不动了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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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你走的时候，妈还给你做好吃的来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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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等你回来了，妈就做不动饭了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