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吻落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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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殷正想回头，猛地被小卖部的阿婆一把拉住了手。她笑得脸上全是褶子，一双浑浊的眼睛眯缝着：“妹仔！挑水啊！”</p>

楚殷立刻知道不好，这意外还真是发生得猝不及防。</p>

她判断还有两秒钟后边的人就能扑上来，而这瘦瘦弱弱的阿婆手劲儿极大，紧攥着她不让走。大概是认为她一个小姑娘也拗不过她，脸上还在笑。</p>

楚殷当机立断，直接反手用力，拧住对方的胳膊“嘎嘣”一声脆响。</p>

对方痛叫着松开了手，楚殷一秒都没缓冲，直接转身就跑。</p>

她不能一个人在这儿，得去人多的地方！</p>

她冲上大路，刚往山上跑了两步，已经有个黑衣服的男人朝着她跑了过来，一看山下，居然也是同样的情况。</p>

——早有预谋？！</p>

楚殷真是笑了，她还不知道自己随便出来秋个游，就能碰上这种大戏。</p>

但眼下她没别的选择，只好一扭头，扎进了刚才宋兆霖没能进去的野林子。</p>

反正只要能甩掉这些人，她就可以靠剧本走出来，所以楚殷并不怕。</p>

她小心着地面上的路况，横冲直撞，七拐八拐，身后有人追着的声音终于没了。</p>

楚殷急促喘息着，累得脱力，扶着一棵树差点坐地上。</p>

但她刚刚缓劲没多远，几米外的树丛忽然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p>

楚殷的心口狂跳。</p>

找过来了？</p>

她一边小心地往树后退，一边叫系统开剧本。</p>

没事，不慌，没人能动她——</p>

就在她准备用剧本鲨人的时候，树丛后边的人影终于走了出来。</p>

少年身上有点狼狈，喘息很乱，看到她的一瞬间才松了口气。</p>

楚殷愣了，然后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p>

……人生何处不相逢，竟然能在这儿碰到许久不见的陆缜。</p>

陆缜站在原地，闭眼深吸了口气，然后大步向她走了过去，脸色不太好看。</p>

楚殷吓了一跳，突然意识到万一陆缜就是抓她的人呢？也不是没可能啊？</p>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忽然，脚底一空——</p>

草丛长得太茂密，这棵树后边居然是个坡！</p>

楚殷心里忍不住骂了句脏话，就在即将滚下去的时候，陆缜及时赶到，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往自己这边一带。</p>

由于惯性，楚殷整个人撞到了他身上，磕得眼冒金星。</p>

“我的鼻子！”</p>

陆缜下意识抬手，安抚性地捏了捏她的耳骨，然后在脑袋后边揉了一下：“疼吗？”</p>

楚殷捂着鼻子缓了半天，然后才推开他，“不疼。”才怪！</p>

陆缜无奈，垂眸看了看她通红的鼻尖，“抱歉。”</p>

刚才从山上跑下来的，是他的人，可没想到直接被楚殷误会成了同伙，以为退无可退，只好扎进野林子。</p>

陆缜原本只是在暗处看着，确定她安全就好。可看到她闯进去的那一刻，心脏都漏了拍。</p>

就算知道她有手段自保，还是很怕她像刚才那样……一个不小心，就跌到山坡底下，甚至来不及自救。</p>

楚殷缓过神来，也明白抓她的人不是陆缜找的。</p>

这事有点蹊跷，需要复盘思考。</p>

但眼前这人也很蹊跷。</p>

楚殷抬了抬眼，看他：“你怎么在这儿？”</p>

陆缜恢复了平静，垂眼：“刚好看到你被人追，所以来救你。”</p>

楚殷将信将疑：“你不是都不上学了吗？还来秋游？”</p>

陆缜看着她，沉静下来，没说话。</p>

这片山林，此时只有他们两个人。</p>

密不透风的树荫，遥远细碎的虫鸣，构成一小方静谧的天地。</p>

陆缜的心口放松了些，在这里没人会盯着他看。</p>

想问不能问，想说不敢说的话，终于能短暂地找到出口。他的视线落在楚殷脸上，一寸寸描摹过去，然后忽然轻声一笑。</p>

“……楚殷，为什么帮我啊？”</p>

陆麟渊那件事，除了被人控制，他找不出其他解释的理由。</p>

楚殷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但眼睫扇了一下，双眼茫然：“我帮你什么了？”</p>

陆缜唇角轻轻勾着，抬手，指尖点了一下她发红的鼻尖。</p>

在她炸毛之前，陆缜就收回了手，先道：“早点出去吧，你们老师如果找不到你，会着急。”</p>

楚殷当然也明白道理，但如果陆缜不在，她现在随便就可以改个剧本找到回去的路。</p>

她看了眼陆缜等着她带路的样子，磨了磨牙。</p>

狗男人又想看她掉马！</p>

楚殷只好装作一脸苦恼的样子，在山林里找路：“我好像也不记得了，只能努力找找路。”</p>

陆缜不急不躁，好整以暇地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整个人占满视线。</p>

如果可以，他愿意一直这样走下去。</p>

他不急，但楚殷渐渐急了。</p>

天色开始一点点变暗，她估计大部队已经开始返程。在这场无声的battle里，她从立场上就比狗男人略输一筹。</p>

楚殷又磨了磨牙，实在耗不起，只好偷偷把剧本上的情节改成【楚殷顺利找到了原路】。</p>

接下来，在每一个岔路，楚殷都能找到正确的方向。</p>

陆缜又一次看着眼前出现自己来时经过的路段，笑了：“记忆力这么好？”</p>

楚殷：“哈哈，真幸运，呵呵。”</p>

就这样“幸运”了四五次。远处隐约出现了大路的轮廓。</p>

陆缜无声地笑着，心底生出更强烈的探究。</p>

或许再没有这样的机会，能靠近她一点，触碰到她的“超能力”。</p>

他想……试试。</p>

试试看，你是不是我的神明。</p>

能不能控制我，拉动我的提线，给我新的生命。</p>

楚殷正要回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轻轻的“嘶”的一声。</p>

一转身，她才注意到，陆缜的手臂上流了好多血，已经完全透过了衣袖。</p>

她睁大了眼睛：“你受伤了？”</p>

陆缜：“嗯。”</p>

楚殷皱了皱眉，没说话。他这伤估计有一阵了，狗男人还挺能忍。</p>

陆缜笑了，轻声问：“能不能给我包扎一下？我单手很难。”</p>

“……哦。”楚殷看了看他，犹豫两秒，最后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条小方巾。</p>

算了，这儿就他们两个活人，谁也甭害谁了。</p>

她走过去，踢了踢脚边的石块，“坐。”</p>

陆缜心跳开始变快。</p>

然后很乖地坐了下来。</p>

楚殷坐在旁边，撩开他结着血块的衣服，然后看到他胳膊上的伤口，竟然是很深的一道口子，像是被树杈生生戳出来的，血肉里还有木屑。</p>

“……有点惨，”楚殷抿抿唇，“还是先拿水冲一下吧。”</p>

“好啊。”陆缜的视线只落在她脸上，一点都没管自己的伤口。</p>

楚殷拧开包里的水瓶，也不讲究手法，很生猛地倒了上去。</p>

陆缜依然盯着她看。</p>

楚殷冲好了伤口，然后拿着方巾，打算包扎。</p>

但她一抬眼，就看到陆缜深黑的瞳孔，坠满光亮。</p>

“不许看。”楚殷皱眉瞪他。</p>

照往常来讲，陆缜应该会移开目光。</p>

但今天他只是眨了眨眼，还笑了一下。</p>

陆缜在等。</p>

看她能忍到哪一秒，等她终于忍无可忍，然后用她的超能力鲨他。</p>

楚殷被他那双眼睛看得心慌，干脆直接粗暴地上手捂住：“我说不许看了！”</p>

陆缜眨了眨眼，眼睫在她掌心轻轻划过，轻微的痒。</p>

楚殷还在凶：“闭眼。”</p>

陆缜抿住笑意，终于听话闭了眼。</p>

楚殷把方巾绕过他的胳膊，狠狠一勒，然后满意地听到了狗男人的痛呼。</p>

她就不该好心帮他包扎——臭胳膊直接坏掉吧！</p>

包扎完，楚殷正想起身，却忽然又被拉住了手。</p>

陆缜很近地看着她：“生气了吗。”</p>

楚殷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瞳孔，终于看明白了他的意图。</p>

——狗男人想测试她的金手指！</p>

楚殷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攥起，闭了闭眼，深呼吸：“没有。”</p>

就不鲨你就不鲨你就不鲨你。</p>

我能忍我能忍我能忍我能忍。</p>

陆缜垂着眼睫，又压低了些。</p>

大概是这一方无人的山林给了他勇气。</p>

那一瞬间，两个人的呼吸轻微交缠，清冽的薄荷味和说不出的清甜掺杂在一起，有种年少才知的心动。</p>

陆缜明明有预谋，可大脑不听使唤，神经自行麻了一半。</p>

看着近距离下她瓷白的皮肤，忍着怒气轻颤着的纤长眼睫，陆缜像要被溺死在空气中，心脏跳得毫无分寸。</p>

那只是几秒的功夫，楚殷瞪着他，然后抓住了陆缜的衣领：“你——”</p>

她和陆缜拼了！</p>

但就在这时，陆缜抬起手，从她头顶轻轻摘下一片落叶。</p>

“我错了。”</p>

少年轻轻吻在落叶上。</p>

神情如信徒，愿为神明献上自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