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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泰州起,尽管已正式步入新京的势力范围,一行人却仍旧尽可能选择走较为偏远的辅道而非主干道。
随着人与马以及驮牛脚步的迈进,跟新京的距离虽然较为缓慢,但也在有条不紊地缩短着。
路旁的风景地貌从青知时的竹林与山岩再到高湿原的沼泽,如今演变成了里加尔出身的人有几分眼熟的植被——以高大笔直的杉树为主,灌木稀少林间空地诸多的针叶林。加之以山峦起伏的地形,恍惚间米拉甚至以为自己又回到了亚文内拉的山地。
以地理位置而言,如今仍算是在新月洲相对靠近北部的地方。尽管夏日到来火辣的太阳使得温度较高,但所幸在目前的植被环境下,整体感觉仍旧算得上是舒适的。
贴身且透气的甲胄外着有轻质棉麻制成的防晒外套,加以带黑色面纱防止阳光过于耀眼看不清道路的斗笠。除了因温度上升在这种地方也仍旧难免会有的蚊虫问题,行走在铺平的土路上,旅行的体验并不艰辛。
脚下踏的这些夯实泥土铺成的简易道路有相当一部分历史都已与月之国本身同样古老。它们是过去乡民集资由村里长者牵头为方便出行而修筑的,后来村连上了村又连上了镇,便逐步形成了本地的交通系统。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这也是唯一可用的道路。
四千年历史的月之国并非永远富足强大,在多灾多难的年间也曾一度变得缺乏对于地方的约束力。但在新京较为强盛的近代两百余年,在皇族批准下,以国土博士为首的国土局便断断续续地扩张并修复了如今南北通达的国道体系。
这是一个耗时漫长的大工程。而其成果即便是以外来的拉曼人挑剔又以同样文明古国自居的高傲,也会在观察完毕之后只敢小声用过去的拉曼帝国基建来相比拟。
就算是高傲的帕德罗西人,也没有那份底气说如今的帝国在道路基建上能与月之国齐平。
和人的国道有多强?
——在这个多山之国,南北的国道大部分地方竟几乎处于同一海拔。
移山填湖这一词汇是这个近两个世纪的大工程施工过程的最佳写照。经由专业的国土博士规划,挖空隧道又将有高低差的地方填平。
打下地基,铺上基石又以沥青覆盖,足足数层的道路坚固耐磨,遇上陡峭山坡还会在上方设立防护网避免这多灾多难的国度有山石崩落伤及行人与路面。
严格把控海拔并非领头的国土博士一意孤行只为劳民伤财的死要面子。在这个多山的国家,上下坡是车马运输会遇到的常有难题。
若是坡度陡峭,对于拉车的驮牛以及车辆本身的结构与缰绳而言都会是极高的考验。危险情况历来多有发生,以至于许多地方官员都会派专人在坡度过于陡峭的地方监督,要求商贩们将货运卸下,分几次运上。
下坡的时候也有相同的问题,若是载重过大,人仰马翻摔成重伤的情况也不是什么意外。
上下坡所消耗的精力,拖延的时间以及带来的额外风险一并使得国道建起之前很多人宁可绕远路走水道运输也不愿走陆路。但新月洲大地到底是山峦众多,许多城镇位于内陆地区,要前去靠近永川河流域就需要走上十天半个月,加上船舶数量有限,交通往来实在是效率低下。
新京国道便是这个问题的解决方案,其中不少路段实际上也有悠久历史,只是因为缺乏修缮以及自然灾害毁坏。现如今的国道历经过几位皇帝,断断续续修建至今,已然接入泰州境内。若是理想的话未来他们甚至希望能连接至藩地,只是照眼下局势来看,搞不好多半又要停建许多年了。
总而言之,建立起的新京国道将附近许多原有的土路辅道亦纳入管辖之中,成为一整个归纳在国土局管理保障之下的道路体系。而自泰州出发步入正式国道的范围之后,亨利一行若是选择按国道进发,实际上可以将路途缩短许多。
平整好走而且凿山填湖以寻求最短路线的国道,所需的行进时间只比走水路略长。但若是目的地不在永川河沿岸,再算上登陆之后走陆路前往的时间,就会反过来变成走国道更短。
如此便利的基础建设使用者自然也不会稀少,尤其是万物兴盛的夏季,路上来往旅客商贩与出行的华族和武士络绎不绝。而也正是因为这种情况,一行人才需要尽可能地避开。
潜在叛乱者的威胁只是其一,他们队伍当中到底也有亨利等里加尔来客存在。尽管和人社会大体上来说对于南蛮访客的态度还算宽容,但人多了任何事都有可能出现变数。国道日日夜夜都有陌生人从身边经过,哪怕全天用黑纱斗笠遮着脸庞,也终归会引起怀疑或是不慎露馅。
但脱离便利的国道体系也并非明智之举,最终一行人所选择的方案便是从国道旁边的辅道前行。
辅道最初是乡镇间自建的土路,但在国道修建之时需要道路运输石材等物资,因而也进行了一定程度上的修缮平整。
国道建成以后在这个基础上又被进一步扩充维护,作为连通国道与村镇的道路,以及国道人满为患时可以解压分流的辅助路线。
辅道算是月之国境内国道以外最好走的路线,也是除了国道以外这个多山的国家唯二可供牛车行走的道路。
需要在山林间绕道也会经过不少村落的辅道节奏比国道更慢,踏实的泥地和两侧郁郁葱葱的树林给人感觉更像在郊游而非赶路。这种较慢的节奏使得人身心放松,一定程度上也算是冲淡了之前因为亨利的建议而重新制订训练计划,足轻阶级所产生的敌意。
宛如游吟诗人一般将事情大致记述下来,并也注意到足轻们的不满的咖莱瓦这个愣头青,在私底下曾对此表示难以置信。
如今伴随着共同旅行日夜相伴,他也开始将贤者的话语和做法奉为至高无上——就好像其他人任何人也难以避免会做的那般。
亨利对于大部分问题都拥有相对正确的答案只是理由之一,他沉稳冷静的性格总是营造出一种氛围,令周遭的其他人免不了会开始依赖贤者来给予答案。
我们的洛安少女亦不出此列。
但这种做法贤者本人并不提倡,因为对于年青一代而言将他的说法与做法奉为唯一真理只会导致他们失去独立决策的能力。这也是为何随着米拉的成长他越来越少介入她的思考,只在某些较为关键的时刻才开口的原因。
尽管稚嫩,尽管跌跌撞撞,但只要仍走在正轨上,就不必像个护雏过头的家长一样对所有事情指指点点。
强行灌输自己的思想认为这才是唯一正确的做法,这种事往往是对自己知识过度自信的年青人才会犯的自大。
如果两百余年的人生让他亨利梅尔学会了些什么的话,那多半就是人的意志是自由的,愈发想要方方面面都严苛控制,就愈是可能走上叛逆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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