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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各提着一个工具箱,走回入殓室。
顾景光将工具箱放在一边,转身去打了一盆清水,接着从柜子里拿出两条新毛巾,他把两条都浸润过清水后拧干,再递给她。
他们分别站在金属台的左右两侧,他先上手为她做示范。
台上躺着的是个八十岁的老人,身形消瘦矮小,但因为身体僵硬,搬动起来很困难,需要不小的力气。
尤其是现在顾景光还要腾出一只手,拿毛巾替他擦身子,看起来更费劲了。
他一手抓着老人的胳膊,往上一拉,然后摊开手掌,手慢慢下移将他撑住,让他保持侧卧的姿势。
顾景光的毛巾顺着头部往下,一点点擦拭,“擦拭的顺序是,耳后—颈后—肩背—臀……”
擦到这里时,他扶着老人的手轻轻滑了一些,老人面朝台子地倒下去,眼疾手快的闻曦及时上手扶住,她一手按在老人的胸前,一手拉住他的胳膊,“你继续擦吧,我帮你扶着。”
顾景光应了声,继续讲解:“然后是下肢后侧—足跟。”
“好了。”他把毛巾放到一边,两手重新按上老人的身体,“现在让他平躺下来。”
顾景光在他胸前画了一个大圈,“现在就从颈
前—胸—腹—下肢前—足。这样擦下来就行。正面擦过,再像我一开始那样,让他面朝我侧过来,你再擦你的那一边就可以了。记住了吗?”
操作不难,难在要克服面对遗体时的心理压力。
闻曦抿唇,将对方想象成她的爷爷。
她上小学时,爷爷就去世了,她对爷爷的记忆已经很淡了。
闻曦想要是爷爷现在生病了,需要人擦拭身体,大概就是现在这样吧。
这么一想,好受多了。
两人做完了所有注射前的准备工作,顾景光从柜子里一大瓶已经配制好的防腐液。
顾景光拿出注射器,“还是和刚才一样,第一针我来,第二针你来。”
“好。”闻曦走到他那侧,近距离观摩学习。
长长的针头扎入皮肤后,立刻被改为平针在皮下推进。
老人的皮肤干瘪褶皱,不像模型那般紧致,隆起的部分更为肿大,在闻曦看来,那个针头就像一条小虫子,在隆起的皮肤下慢慢向前蠕动。
体检护士抽血,针头在血管里微挑,她都能被疼哭,现在这么长的针扎进去了,那得多疼。
她蹙眉,心不觉地揪起,看着针在皮肤里转动推进,比扎在自己身上还难受。
“每个点注射50ml。边注射边退针,不要着急,动作要慢。”
顾景光将针抽出,再转头时,发现她面色铁青,“害怕吗?”
闻曦摇头,拧紧的眉稍缓,在心里安慰自己,他们都去世了,都没有感觉了。
顾景光将灌好的注射器交给她,“要试试吗?另外一针让你来打。”
闻曦抖着手接过,心里没底,“我怕我……”
“别怕。”顾景光鼓励她,“我就在旁边,会一直看着你的。”
“嗯!”
闻曦抿紧唇,边回忆刚才他的教学步骤,和针头在皮下游走的手感。
“扎入……改平针推进……注射……退针……”她小声念着步骤,生怕遗漏了哪一步。
当针头缓缓撤出,她才松了口气。
她扬起脸,像邀功似地问他:“怎么样?”
顾景光眉眼弯起,“不错。”
他收回注射器,又从工具箱里拿出一根更粗一些的,“接下来两针我来扎。你要看仔细了。”
“好。”闻曦应了一声,往前迈进几步,凑近去看。
顾景光装好针头,再次强调:“注意看,这次的就没那么容易了。”
“知道啦!”闻曦又凑近了些。
顾景光是医学生出身,下针稳准快。
闻曦偷偷瞥了他一眼,他眼眸半阖,神情冷淡。
不知怎么,她忽然想起,他方才用微抖声音说的那句‘你根本不知道我都经历了什么。’
如果不是父亲的离世,他现在大概会穿着白大褂站在三甲医院的手术室里,而不是在这里,面对冷冰冰的遗体,做着常人难以理解的工作。
学医的艰辛、工作后理想与现实的差距。
顾景光说的经历是这些吗?
她虽嘴上说着不在意,可心里却忍不住地想……
突然,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那人很着急,都没等顾景光说‘进’,他就开门进来了。
“小光。之前预定后院那块场地开追悼会的老人给我打电话了,说他老伴今天下午在家里去世了,要我们现在带着寿衣过去。”尹君昊气都没喘匀,像是从外面刚跑回来的。
顾景光点点头,“那闻曦跟你走一趟吧,我这的活没做完,走不开。”
闻曦还没单独做过入殓,有点紧张,“我自己去,能行吗?”
尹君昊已经走过来抓她了,“行。不干嘛,就先带几套寿衣去换换看。他说要在家里放三天,再让我们去拉来馆里。”
尹君昊催得紧,闻曦脱了防护服,来不及叠好,就被他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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