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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乘云说完当真就这么走了,佛心端着东西?进来,见承欢还在床上躺着。
“小姐,少爷说,你?得?吃点?东西?。否则,肚子里的孩子也撑不住。”她?说这话的时候还有些纳闷,孩子不是假的吗?怎么在这院子里还要装得?这么真?
她?放下盘子碗碟,起身来扶承欢。承欢搭着佛心的手下了床,看见几个菜,其实毫无胃口。但机械性地拿起了筷子勺子,往嘴里送了几口。
佛心在一旁站着,看她?这样,劝导:“小姐,你?吃慢一些吧。”
承欢摇头,往嘴里送了好?几口汤。她?太乱了,需要一些东西?来稳稳心神?。几口热汤下肚,才觉得?仿佛回到人间。
她?被呛到,咳嗽几声,让佛心撤了碗碟。季乘云留下的那式样还在桌上放着,承欢拿过来,如他所说,她?是更喜欢第二个。
*
第二日,她?让佛心去回了话,就说她?更喜欢第二个。佛心走后,她?在院子里的秋千上坐着发愣。
听见外头声音嘈杂纷乱,没一会儿,动静在她?门?前停住。她?回过神?来,听见敲门?声。
“四小姐在吗?”
她?叫身边的丫头去开?门?,是府里的几个下人,由阿松领着,抬着好?些个箱子。
阿松说:“四小姐,这是少爷给您添的嫁妆。”阿松是得?意的,他想少爷待四小姐真是好?,考虑得?这样周到。
阿松叫人把东西?抬进门?去,又热络地给她?介绍都是些什么,“这一箱是些金银珠宝,可以收进库房里去。”
“这一箱是些常用的首饰,底下是布匹,可以搁得?近些。”
“还有这一箱,是一些铺面田产。”放在小箱子里,阿松打开?小盒子,献宝一般送到承欢手里。
他的差事办完了,自?然也就退了。承欢看着他背影,一时又五味杂陈。
阿松回到季乘云那儿,“少爷,事情都办妥了。”
季乘云点?头,除去这些,还有许多的事要做。季霈全然不管,王氏看他插手,也干脆让他主?做决定。在一个
宅子里成婚,也可也不可。
但他想到后面反正要出去,索性买下了季家隔了几步的一处空宅子。本朝也有儿子成婚另立门?户的先例,算不得?惊世骇俗。
左右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季霈听他做这决定,也只这么想,便应了。
只因这些年季乘云对他那是十分顺从,何况季乘云也没有别的依靠,季霈放心得?很?。
第二日,便听见人说,大?少爷风风火火地搬家。这消息像个□□桶一般炸开?,谁都知道了,承欢这里自?然也一样。
佛心高兴地给她?说八卦:“真好?,小姐,等你?嫁了,咱们就能住出去,不和这些讨厌鬼们一起住了。”
搬出去了,不还是一家人嘛?承欢勉强笑?了声,在佛心脑门?上弹了一下,“你?啊你?,快去忙你?的吧。”
佛心捂着头,哦了声,没一会儿又拿着大?红的“囍”字进来,问承欢贴在哪儿。
承欢随意应了声:“贴哪儿都行。”
佛心哦了声,感?觉出小姐这两日不大?高兴,从那天哭着回来之?后就这样。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小姐又不愿意和她?说,她?也只能干着急担心罢了。
佛心叫了另外两个小丫头来贴“囍”字,窗户上门?上当然必不可少。承欢坐在榻上,拿了本书遮掩,其实心思还是忍不住看她?们。
她?看着她?们忙活,这是她?的婚事,哪个少女不曾能想过自?己的婚事和夫婿呢?小一点?的时候,仰慕大?英雄,以为婚事也能轰轰烈烈惹人艳羡最好?。等再长大?一点?,便觉得?不一定要轰轰烈烈,还是得?过得?下去最好?。
倘若同夫人和父亲这种,那是断然不能。可是如今她?要嫁给季乘云。
从前她?都觉得?季乘云是个很?好?的夫婿选择,别人若是嫁他,一定是嫁良人。那时候不知道他如此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现在知道了,也要嫁了,却觉得?很?茫然失措。
她?又想起季乘云所说的心上人,原来字字句句都是指她?自?己。
她?收回视线,才发现手中?书都拿倒了,连忙掉了
个头。
这样浑浑噩噩过了几日,她?全窝在自?己屋里不出门?,季乘云每日都来一趟,同她?和往常一样地说话。每每承欢都在心里想,他可真虚伪,如此冠冕堂皇地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又想他也能装得?下去,她?就完全不能……
季乘云似乎能读心似的,轻笑?了声,叫她?名字:“承欢。”
以前她?觉得?季乘云喊她?名字的时候,可好?听了,像春风沐似的。如今不行,复杂起来了,一听见他叫自?己名字,就想起那日他那几句疯狂的话。
她?呼吸乱了几分,故意扭过头去。
季乘云无声地笑?,也不追究,仍旧说自?己的:“人装得?久了,就分不清真真假假了。”
他幼时是很?胡闹的,活泼好?动,经常同人动手,那时候被爹骂过很?多次。还被人说,一点?也看不出是陆太傅的儿子。后来强迫自?己变得?内敛而温柔,也分不清谁才是他本来的样子。
承欢听见这话,不由冲动回嘴:“装这些有什么意思呢?两副面孔……”
她?戛然而止,又转过头去,不说了。
季乘云笑?意淡了下来,手指轻敲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自?然有非做不可的理由。”
承欢冲动完了,也明白?自?己这话不对。季乘云处境也没那么光鲜,暗地里的苦楚也多。
她?略低下巴,长叹了声。
“我不会原谅你?。”过了会儿,承欢忽然说。
季乘云还能温柔笑?着应她?:“好?。”
她?又语塞,果然又听他说:“我不需要你?的原谅。我说过,我不需要门?当户对,也不需要两情相悦。”
她?一口气堵在心口,把手里的绣绷重重放下,握了拳头:“我还会恨你?。”
季乘云看着她?梗着的脖颈,白?皙得?如一竿冷月。他点?头:“恨我也好?啊,爱恨情绪都足够强烈,我得?偿所愿,甚至荣幸之?至。”最后半句,含着笑?,好?像真的荣幸似的。
他已经亲身实践过了,爱和恨都让人疯魔,疯魔才能成活。
承欢不想和他说话了,
说什么都是徒劳。她?认清了,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疯子!
前两天又下起连绵小雨来,今天才放晴。日光从云层里透出来,也落进房间里,落在季乘云和承欢眼?前。
承欢也看见了,季乘云更加看见。她?在屋里待了好?几天了,季乘云开?口:“出去晒晒太阳吧,闷在屋子里会更不高兴。”
承欢赌气,不搭理他。
季乘云竟然亲自?抱她?起来,她?挣扎起来,“你?干嘛?”
季乘云收了笑?,神?色有些阴沉,“承欢最好?别乱动,我们去晒晒太阳。”
她?瞪着腿,意欲跳下来,季乘云力气可比她?大?多了,只是看着文弱书生,瞬间将她?钳制住。
他横抱着承欢,将胯往上顶了顶,“你?看,我说让你?别乱动。”
承欢涨红了脸,感?受到臀部触感?,触电般往上抬了抬腰。
“你?无耻。”她?咬牙切齿,一张脸委屈得?要哭了似的。
季乘云点?头,转身抱她?出去,又提醒她?:“最好?也别哭。”
承欢把发红的眼?眶忍了回去,一下联想到了什么,“你?卑鄙下流。”
“是啊,我可从没说过我高尚。而我对你?坦诚过了,我可不是君子。”
见季乘云抱着承欢出来,院子里忙活的丫鬟婆子都别过头,往别处挪开?,腾出位置给他们。
院子里一下空旷起来,太阳朗润地洒下,季乘云把承欢放在秋千上,拥在怀里。
秋千的绳索还有些湿意似的,摸着黏黏糊糊的,那感?觉很?不好?受。承欢撒了手,她?不喜欢这种感?觉,所以也很?讨厌梅雨季。
那种阴沉沉的下雨天,总让人觉得?周身都被水汽缠绕,水鬼抓着自?己的腿似的,周身皮肤更是难受。
她?看了眼?四下无人的院子,“明日就会传,季家大?少爷放肆孟浪,一点?也不守规矩。”
季乘云纠正她?:“是季乘云。”不是季家大?少爷。
“季乘云对季承欢没有毫无抵抗之?力。我也没办法,承欢。”他捏着她?手腕,不让她?使力。
承欢
咬着牙使了使劲,挣扎不成,只好?作罢。
季乘云又绷着脸警告她?:“别动。”
承欢当即一动不敢动,僵硬着维持住一个姿势,嘴里还是骂他:“你?这样,和曲蟠又有什么区别?”
她?当然知道,还是有区别的。譬如说,季乘云长得?就没那么恶心,还有个洁身自?好?的名声。再譬如说,她?对季乘云有种天然的信任感?,即便她?讨厌这种信任感?。
季乘云笑?了声,笑?声像清波荡漾:“是吗?我和他一样吗?你?要这么说,其实也可以。”的确从十岁家破人亡之?后,他也已经变成了一个作恶的魔鬼。
他故意逗她?,说着空出一只手去解她?衣襟,在她?脸颊旁嗅了嗅,像吸入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似的。“你?猜我现在在想什么?”
承欢拧着眉瞪他:“光天化日!”
季乘云笑?得?促狭:“我在想晒太阳。所以承欢,安静晒会儿太阳,别说话。”
承欢咬着下唇,不再开?口。他怎么能说安静晒会儿太阳?他分明……
季乘云说到做到,晒了会儿太阳就抱她?回去,放她?在榻上坐下。
承欢当即蹭地起身,离他八百里远。
季乘云在原地站着,问她?:“承欢,你?当真觉得?我同曲蟠没区别吗?”
承欢没答,季乘云又说:“那你?为什么不跑呢?嫁给曲蟠你?还想着跑呢。你?现在也可以跑。”
承欢一愣,因为她?不够独立,当时还有张治成在,她?不是一个人。可是现在她?只有一个人了。
季乘云替她?回答:“因为你?心里还对我有期望,期望有一天我还是你?那个处处谦逊的兄长。但我不是,从来不是。”
季乘云又道:“有机会多出去晒晒太阳。”
他说完便走了,留承欢一个人脱力在榻上坐下。
后脚佛心进来,看了眼?承欢脸色,道:“小姐,明日三小姐出嫁,太太差人来说,叫咱们别误了时辰。”
这几日佛心似乎明白?过来,事情没那么简单。少爷和小姐之?间,气氛和以前不一样了。
承欢苦
笑?了声,看着眼?前的地砖:“佛心,你?知道吗,我真的怀孕了。”
佛心惊讶不已:“啊?怎么会?”
承欢阖上眼?皮长叹一声,把事情简单和她?说了,“他说得?对,我每一天睡醒都在期盼着,一切已经回到了以前什么也没发生的时候。”
可是每一天都失败了。
*
第二日吉时,甜清出嫁。她?那院子里热闹得?很?,喜婆丫头还有别的下人们都来了,可是承欢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甜清这不是嫁人,是进火坑。
她?跟在后头,一言不发。甜清换上了红嫁衣,披上了红盖头,直到吉时到了,被喜婆牵出去,送上了花轿。花轿出了季家的大?门?,直到再也看不见了。曲蟠在门?口迎花轿,所以承欢没跟出去。
她?看着那个花轿消失,扶着柱子闷闷不乐。“佛心,三姐姐她?……她?还会有未来吗?我呢?我又怎么办呢?”
佛心没应她?,她?黯然地回转身,对上季乘云的脸,吓了吓。
季乘云本该在前院忙活才对,怎么会在这里?她?低头,从他身侧绕过去,回自?己房间。
季乘云也跟着她?一块走,一边说:“承欢,爱我当然会有未来。”
承欢不理他,只是加快了步子。
后来的事,她?都是从湘湘那里听来的了。
甜清花轿经过的时候,赵湘湘正在茶楼里喝茶,她?和孙崇文吵了一架,因为对方?觉得?她?有权有势,富贵骄阳,根本不懂人间疾苦。可天地良心,赵湘湘只是觉得?他读书太累了,给他煲了个参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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