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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言思道和得一子变成这副模样,谢贻香才终于体会到眼前这个星儿的可怕之处。且不论后面那个柳木匣子里是否真有什么青田先生在向她传话,这个星儿到底只是一个十五六岁年纪的女童,比自己还小着一大截,居然能在一场棋局之中,将言思道和得一子这两个近乎妖魔的人物同时击溃,甚至是玩弄于股掌之间,若非谢贻香亲眼所见,说什么也不敢相信世上还有如此人物存在。
当下她再也按捺不住,忍不住向棋盘对面的星儿质问道:“究竟对他们做了什么?”星儿抬头望向谢贻香,恭声说道:“谢三小姐言重了,小女子本领低微,若是当面较量,远非逃虚先生和得一子道长的对手,又何况是他们二人的联手对阵?眼下他们之所以落得如此地步,其实是他们二人自相残杀、相互消耗的结果;至于老师今日设下的这场棋局,充其量不过是推波助澜、煽风点火而已。所以真正将他们击败、令他们身陷这场棋局之中的,始终还是他们自己。”
谢贻香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了星儿的意思,分明是说凭借青田先生的安排和星儿的诱导,本就是敌对双方的言思道和得一子二人,便在今日这场棋局里继续争斗,终于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甚至还被困在其中,所以才会一个咳嗽喷血、一个鼻血长流,就连举止动作都变得如此缓慢。
想到这里,谢贻香急忙按住腰间乱离,向星儿沉声问道:“到底要将他们怎么样?”星儿却只是微微一笑,用眼中那对玄黑色的瞳孔直视谢贻香,反问道:“谢三小姐身为谢大将军的后人,难道还信不过青田先生的安排?”
谢贻香顿时眉心深锁,踏上一步追问道:“青田先生?就凭一个破匣子,以为便能将我唬住?我问究竟对他们二人做了什么手脚?”星儿笑道:“天下将乱,大祸临近,其源头之所在,莫非事到如今,谢三小姐还不明白?实不相瞒,老师此番费尽心思,将他们二人请来此间,便是要以今日的这一场棋局,将他们困死在‘黄粱一梦’的神通之中,从而替世人消弭这一场劫难。”
这话听得谢贻香脸色大变,若说言思道便是祸乱天下的源头,那倒丝毫不差,但得一子这个小道士身为鬼谷传人,不但和继承了《黄石天书》的青田一脉渊源极深,而且至始至终都在与言思道这个恶贼为敌,对方为何也要将他一并困死在什么“黄粱一梦”的神通之中?这显然有些不合情理。
星儿似乎看出谢贻香心中的疑惑,当即又说道:“老师说,正所谓孤掌难鸣、单影无双,倘若世上只有一个逃虚先生,又或者只有一个得一子道长,那反倒掀不起什么风浪,最多不过是江山易主、改朝换代而已,乃是天数使然、自然之理,不至酿成大祸。但而今的天下,难便难在这位逃虚先生和这位得一子道长双雄并立、相互对持,势必争斗到底。如此一来,才是真正的众生之祸,对黎民百姓而言,甚至还会是灭顶之灾。”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正如小女子之前所言,如今的老师不过是山中一具死尸,逃虚先生和得一子道长的这番争斗,其间因果错综复杂,他老人家自问无权判定孰是孰非、谁对谁错,所以只能想出这么一个折中的法子,将他们二位同时邀请至此,再利用这场棋局使得他们自相残杀,最后终于被我们提前布置的‘黄粱一梦’困死其间,再也无法离开。如此一来,才能将世间这一场劫难消弭于无形。”
这番话直听得谢贻香目瞪口呆,整个人都愕然当场。倘若星儿所言非虚,那么对方此番的一切安排,无疑乃是正道之举,的确像是昔日青田先生悲天悯人的手笔。但是再看到棋盘前言思道和得一子二人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她心中到底还是有些不忍,忍不住问道:“那他们二人……那这位得一子道长被困在说的‘黄粱一梦’之中,们又将如何处置于他?”
星儿当即笑道:“谢三小姐大可放心,老师早有吩咐,这二位贵客都是当世奇才,我等自然不敢存有加害之心。至于所谓的‘黄粱一梦’,乃是《黄石天书》里的无上妙谛,作用便是封人心神,使其陷入无尽的长睡之中,却并无性命之忧。我们几个不成材的弟子遵照老师的吩咐,将‘黄粱一梦’的神通布置在了这块巨石凿成的棋盘上面,眼下他们二人以心神入局,又有自身鲜血献祭棋盘,早已深陷神通之中;最多再有三轮,便会就此长眠,不复苏醒。所以今日之局若是说得简单一些,便是老师要以他们二人今后的自由作为代价,换取整个天下的太平无事。”
听完星儿的解释,谢贻香才终于明白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也彻底弄清了青田先生的用意。虽然她始终觉得此举有些不妥,但是思想来去,却又的确是最好的选择。要知道这个言思道本就作恶多端,乃是挑起一切争端的罪魁祸首,青田先生能够饶他一命,将他永久囚禁于此,对他而言无疑已是天大的恩赐。
至于身为鬼谷传人的得一子,也和言思道一起落得如此下场,看起来似乎有些冤枉。但是青田先生身为“黄石”一门的传人,又是当年替得一子赐名的长辈,而今要将得一子一并囚禁,自然有他的道理。况且正如星儿方才所言,若是能以言思道和得一子二人的自由为代价,换取世间的太平无事,这对世人而言,当然是最好的结局,也是一个代价最小的结局。
想到这里,谢贻香不由得默然无语,完没了主见。再看棋盘间的形势,此时历经数百轮的出子,棋盘前三人的手里,棋子数量又正好相同,都是四枚棋子。只不过星儿是三黑一白,言思道是两黑两白,得一子则是一黑三白。当下星儿不再理会旁边的谢贻香,向左首的言思道笑道:“这一轮还请先生率先出子。”
言思道手里的一锅旱烟早已燃尽,听到这话,便努力张了张嘴,却还是没能说出一个字来。过了许久,他终于拿出一枚白子,直花了一顿饭的工夫,才慢吞吞地将棋子放进面前的瓷碗里面,脸上的神色更是状如痴呆。星儿不禁微微一笑,正要催促右首边的得一子,却听得一子忽然开口,断断续续地说道:“想……想要……将……将我……困……死………………还……不……配……”
耳听得一子如此境遇之下,居然还能开口说话,星儿也是心中一惊,转头一看,却见得一子的两只眼睛已经往上翻起,将原本那对灰白色的瞳孔转进上面的眼眶,自下面的眼眶里露出一对血红色的瞳孔;由于他眼睛转动的速度实在太慢,所以这对血红色的瞳孔此时仅仅只是往上转出了一线,既像初生的朝阳,又似将陨的落日。
星儿顿时脸色大变,脱口问道:“这便是传说中的双瞳?”只见得一子口鼻处是流淌出的鲜血,再加上眼中这对将出未出的血红色瞳孔,形貌甚是可怕。随后他便奋力拿出一枚黑子,慢吞吞地往棋盘上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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