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尘封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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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的后面是空荡荡的客厅，没有一个人。</p>

特案组的精神高度集中，他们知道凶手就躲藏在里面。包斩指了指那个放有花盆的房间，画龙点点头，抢先冲了上去，其他人随后叫喊起来跟着往里冲，场面非常混乱，手电筒晃动着。画龙一脚踹开门，大家冲进那个放有花盆的房间。</p>

屋里铺着块塑料布，角落里，一个旧茶缸子上放着半个吃剩的锅贴儿，墙面的钉子上挂着个破帆布包，里面露着一卷绳子，这里是一个简陋的临时住所。</p>

“别过来。”一个颤抖的声音说道。</p>

画龙伸出手臂拦住众人，手电筒照过去，大家看到一个老头坐在窗台上，背对着身后的人，他的身体前倾，随时都可能跳下去。</p>

大家喊话劝告，试图让老头冷静下来，谁知道他将花盆挪向一边，纵身一跃，从四楼窗口跳了下去……</p>

警方事后查明，跳楼自杀者名叫孙胜利，他是胖厨子的父亲。这个老头患病多年，在养老院苟延残喘。他悄悄返回雨门市，没有告诉任何人，以惊人的决心和犯罪技巧完成了最后的心愿：复仇和杀人。</p>

这个临死前连一盆花都不忍摔碎的老头，竟然制造了三起令人震惊的血案！</p>

给花浇水的手也是杀人的手。</p>

每个人都是如此，左手属于恶魔，右手属于天使。</p>

老人从四楼跳了下去，在空中的短暂时间里，一些旧事沿着枯井壁爬上来，他仿佛又回到了自己长大的那条偏僻小巷。偏僻之巷里，墙脚的扁豆开了花，榆树上长着黑色的树瘤，在回忆的迷雾中，少年时的好友与他擦肩而过，他们都还没有长大，他看到了自己。</p>

1967年，孙胜利上高中，他没有打过一次架，没有骂过一句脏话，他犯下的罪仅仅是因为他穿了一件西装，更不可饶恕的是——他喜欢读普希金的诗！</p>

在那个变态的年代，一个人穿西装和读普希金的诗等于大罪。</p>

罪名有：“走资派”“苏修特嫌”“敌特”“黑帮分子”“右派”！</p>

学校革命委员会对孙胜利进行了审讯，其中一个叫张红旗的同学负责主审。</p>

张红旗：西装哪里来的？</p>

孙胜利：这个不是西装，是中山装，衣服放在煤炉边，烧掉了一块，就改成了这样。</p>

张红旗：还敢狡辩，凡是反动的东西，你不打，他就不倒，给我狠狠打。</p>

很快，孙胜利的脸肿了起来，嘴角流出血来。</p>

张红旗：家里有中山装，不是富农才怪呢，你是什么成分？</p>

孙胜利：我交代，我是“黑五类”子女。</p>

“黑五类”即地主、富农、反革命分子、坏分子、右派分子。</p>

张红旗：交出敌特名单。</p>

孙胜利：我不是特务。</p>

张红旗：不是特务还穿西装，还读普希金的诗？</p>

孙胜利：诗集是我爸爸的，衣服也是我爸爸的。</p>

张红旗：一家都是反革命，把他关起来，我们去抄他家，找找有没有发报机。</p>

孙胜利家被抄，所有东西都被砸烂，父亲遭到毒打后，跳井自尽。父亲受不了这种屈辱，邻居家的男孩昨天还乖巧地喊他叔叔，今天却恶狠狠地向他挥舞皮带。母亲被剃了个阴阳头，母亲的麻花辫本来有两个，只剩下左边的一个，脑袋的右半边光秃秃的，没有头发。</p>

那时候，孙胜利家的院里有一口井，父亲死了，他和母亲也不敢把遗体掩埋，只好任由父亲的尸体在井里浸泡着。从此以后，他们喝的每一碗水里都有父亲腐烂的味道。</p>

那时候，冬天总是很冷，院里的腌菜、豆腐和半个老南瓜都结了冰碴儿。孙胜利哈着气去打水，他拎着水桶，站在井边发呆，每次打水的时候，他都不敢往井里看。这一次，他看到了父亲，井里的水已经结冰，父亲的脸被冰封在水面。</p>

一个人在冬天的井里，在冰冻之中，他仰着脸，只有鼻尖露在冰面之上。</p>

这个画面，他至死难忘，他永远都记得父亲的那张脸。</p>

雨门市的学生分成了两派。</p>

张红旗所在的战斗队叫作“丛中笑”，他是其中的一个小头目，孙胜利加入了对立的另一方红卫兵组织“鬼见愁”。</p>

孙胜利的目的很简单，想要为父亲报仇雪恨。</p>

孙胜利是“黑五类”，家庭出身不好，为了取得“鬼见愁”战斗队的信任，孙胜利从井里打捞起父亲的尸体，拖到街头，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浇上煤油，声称自己和父亲划清了界限，随后焚烧了父亲的尸体。</p>

雨门市红卫兵之间的群殴升级为武斗，双方的战斗人数达到千人，“鬼见愁”和“丛中笑”势不两立，双方你来我往发生过数次拉锯战，甚至动用了武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