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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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答得似是而非, 像是回答了，却又什么都没有多透露。</p>

闻言，沈呦呦微微愣神, 忍不住低语轻喃：“但……真的能有人, 可以躲过你的找寻吗？”</p>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问自己。</p>

谢知涯突然笑了起来：“你说的对……”</p>

“我找不到她, 只是因为我不想找, 我没有杀她，只是因为暂时不想杀。”</p>

他抬起手，冷白的指尖在铜制面具上擦过, 缓声道，“可如今，我却想做个了结。”</p>

“只有结束了旧的, 才能开启新的。”</p>

谢知涯偏过头，目光与沈呦呦相对，唇角微扬,</p>

“这个道理, 总没有错，是不是？”</p>

许是因为他最后的语调过分温柔，沈呦呦竟有瞬恍神, 心底那复杂情愫愈发泛涌。</p>

“是。”</p>

沈呦呦定了定神, 将手中剑柄握得更紧了点, 然后轻声道，“我会陪着大人走完这趟。”</p>

他想要结束什么、开始什么，她并不知晓，可她总归记得, 自己的目的是什么。</p>

——陪他杀完那个仇人，然后获得离开的机会。</p>

而她话音刚落，却似听到他哂笑了声，随后便转身进了屋，只留给她一道背影。</p>

道悠长的、寂寥的背影。</p>

……</p>

翌日。</p>

不知是何缘故，大魔王改先前慢悠悠的步调，让沈呦呦变回幼崽形态后，便将她兜进衣袖里，路疾行。</p>

不过半日功夫，便到了处全然陌生的地方。</p>

沈呦呦从衣袖里蹦出来，重新化作人形，抬眸一望，却面露讶然——</p>

天幕昏沉，紫云喑暗，他们踏在深红的土地上，目光所及处，半点植被也无。</p>

她忍不住问：“这……这是什么地方？”</p>

谢知涯平静答道：“妖界。”</p>

他似笑非笑看她一眼：“按理说，呦呦应该很熟悉才是。”</p>

沈呦呦：“……”</p>

并没有。</p>

她哈哈了几声，企图将话题带过去：“那我们现在是直接去找那个人吗？”</p>

谢知涯答得慢条斯理：“不着急。”</p>

他语气微冷，“怎么，难不成呦呦比我还心急？”</p>

闻言，沈呦呦有些心虚，干巴巴辩解道：</p>

“我是看这里没有歇脚的地方，才觉得还是快些解决的好……”</p>

沈呦呦这话倒也并没错。</p>

放眼望去，方圆数十里，都没有有房屋或人烟，足可见得此地的荒凉。</p>

见她眼神躲闪，谢知涯便知这只是借口，却也没有戳穿她，而是很淡定地道：“那便搭帐篷。”</p>

沈呦呦愣住：“这……不太方便吧？”</p>

“放心。”</p>

谢知涯自然知晓她的小心思，“帐篷多得很，无需你和我挤一座。”</p>

他凉凉睨她眼，“毕竟，本君可不是什么随便的人。”</p>

……</p>

搭帐篷这种事，有小弟在，自然不能让老大纤尊降贵。</p>

沈呦呦自告奋勇，拿着木杆和帐帘比划了半天，却也没搭出个模样来。</p>

焦头烂额下，她在心里苦苦琢磨着，要怎么才能混过去——</p>

突然间，不远处传来古怪的哨声，低哑沉闷，宛若嘶哑兽鸣。</p>

下霎，昏沉虚空中，竟出现了群模样古怪的妖物，赤目尖嘴，身短手长，脑袋后边长着两扇灰白大翅膀，宛若什么变异版的扑棱蛾子。</p>

黑压压的大群，几乎要将这片天覆盖成墨色。</p>

沈呦呦被这些东西的外形惊了瞬，又想到，正好可以借驱退这些东西名义，摆脱搭帐篷这难题，于是赶忙殷勤道：</p>

“大人放心，我这就把这些……”</p>

她话音未落，却突被一道内蕴深厚的力道往后方一推。</p>

旋即，微凉指尖按在了她将要拔剑的手腕上：“此回，我来。”</p>

声音清冷，却带着不容置辩。</p>

见大魔王要亲身上阵，沈呦呦自然不好拦着，于是乖乖待在他划定范围内，点麻烦也不给他添。</p>

不算昨夜那一回，这其实是她第一次见大魔王真正出手。</p>

昨夜切发生得过快，她甚至还未反应过来，便已经结束。</p>

可这回不样，这些似妖非妖、似兽非兽的东西似乎并不是那么好对付，不仅数量繁多，还带着不怕死的疯劲。</p>

就如同飞蛾扑火一般，即便死，也想要触碰到大魔王。</p>

而大魔王身形鬼魅，沈呦呦根本看不清他是如何动作，只见他的身影飘移在四处，手挥，便是大片妖物凄声坠落。</p>

他并不使剑，也不用其他武器。</p>

他的手，便是他的武器。</p>

在一面倒的强势压制下，那沉云似的大片妖物，竟不过刻，便烟消云散。</p>

而在一切息止后，大魔王缓缓自虚空中落下。</p>

沈呦呦眼尖地瞥见，他的手又是一副伤痕累累、鲜血淋漓的模样，瞧着令人心惊肉跳，不忍多视。</p>

而在方才的战斗中，沈呦呦看得分明——他其实是可以不受伤的。</p>

方才那些妖物虽难缠，可若他愿意，定然是可以有很多办法让自己分毫不伤。</p>

可他不在乎。</p>

他以手为刃，竟就真把自己的手当做了兵刃，半点不知怜惜。</p>

即便在交击中，皮开肉绽，血肉翻涌，也不见他的动作有任何停滞，甚至连半声闷哼也无。</p>

就好像，没有痛觉。</p>

而在她沉默地思量之时，他却径直向她走来，狐形面具下，唇角竟是呈上扬的弧度。</p>

他问她：“沈呦呦，我厉不厉害？”</p>

语气间，竟有些兴高采烈的意味，像是什么讨要表扬的孩童。</p>

霎时间，沈呦呦脑中竟浮现了另一道画面——</p>

演练场上，少年得胜归来，笑意温柔地问她：“呦呦，我厉不厉害？”</p>

而此刻，来自妖界的阴沉凉风袭过，她看清眼前人所戴着的铜制面具，霎清醒过来。</p>

怎么可能会是同个人呢……</p>

沈呦呦用力掐了下手心，定了定神，笑着道：“大人，自然是厉害的。”</p>

是厉害的，但不是最厉害的，更不是她心中的“最最最最最厉害”。</p>

谢知涯唇角那点笑意很快消失：“是么……”</p>

沈呦呦见惯了他的阴晴不定，并不知晓这答案是哪里让他不满，于是索性含混过去。</p>

她紧张地看向他那淌着血的手，问出了心中很想问的个问题：</p>

“大人不会觉得疼吗？”</p>

静默半晌，谢知涯淡淡道：“不疼。”</p>

只是简单的两个字。</p>

沈呦呦心底莫名有些怅然，却也觉得符合情理。</p>

而此时的她还不晓，这声“不疼”，在后来，会成为梗在她心头的枚烙印，思之即伤、触之即痛。</p>

此刻，望着大魔王风轻云淡的神情，沈呦呦压下心底复杂情绪，默了默，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手心捏着的枚精巧挂坠烧作了灰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