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迷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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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风声猎猎, 吹得衣袍鼓动，沈呦呦缩在衣袖内，坚实的布料将冷风全然隔绝在外, 可她心底的寒凉却丝毫未减。</p>

在呕了大魔王一身后, 她本以为自己凉定了，已经准备闭眼等死。</p>

可谁知，想象中的致命一击却迟迟未曾到来。</p>

他似是随意扫去了那脏污。</p>

随后, 冰凉的手指落在她头顶, 一把将她提溜起，塞进了衣袖中。</p>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熟练至极, 仿佛做过许多次一般，她压根没反应过来，便感觉整只球随着他御风而起。</p>

小小的颠簸下, 她只能用爪爪捏住衣角，紧张地缩作一团。</p>

大魔王竟没有立刻动手。</p>

难不成……是要把她带回去慢慢折磨？</p>

想到这种可能，沈呦呦哆嗦了一下, 心里更害怕了。</p>

可祸不单行的是, 她体内那炙热药流却愈发肆虐，仿佛是有一团火在烧灼一般</p>

她感觉身上烫得惊人，仿佛连毛毛都要被烤焦了去, 思绪也由此混沌……</p>

什么被鲨、什么魔君报复都被她抛之脑后, 她只想……触碰到凉凉的东西。</p>

贴着被冷风吹拂的衣袖, 她仿佛能感受到一点凉意，下意识就伸爪子在其上抓了一把，企图能撕出一道缝隙，让冷风灌进来, 稍稍缓解体内那仿佛要爆炸的灼烫。</p>

感受到衣袖内的小毛球在不断晃动，谢知涯蹙了一点眉，加快了些速度，想了想，很轻地道了一声：</p>

“就快要到了。”</p>

所以，再稍稍忍一忍。</p>

而早已神智混沌的沈呦呦哪里听得清这话，她只凭着模模糊糊的一点兽性，反复地在衣袖上抓挠着，口中还发出可怜巴巴的呜咽声。</p>

仿若受了天大的委屈。</p>

顷刻，风声瞬歇，像是落于了实地。</p>

像是有细碎的言语声从衣袖外传来，却都被她自己抓挠衣袖的声音盖住。</p>

驻守在魔宫前的侍卫假装没有看见魔君那鼓囊窜动的衣袖和其中传出来的古怪声响，恭敬问安后，便垂下头去，大气不敢出一声。</p>

而谢知涯没有搭理一众侍从，径直闪身至了后殿。</p>

袖口的束缚一经松开，微凉的风便渗透进来，已经烫成一只“火球”的沈呦呦激动不已，当即就要往外蹿。</p>

可却撞上了一只冰凉的手。</p>

那若冷玉一般的手揪住她的毛毛，将她提了出来。</p>

在触摸到她的一瞬，谢知涯稍稍愣住，眉头蹙得愈发厉害。</p>

嘶，烫手。</p>

而正是这一愣，那滚烫的小毛球嗖嗖嗖地便顺着他的手腕，灵活一跃，便蹦到了他脖颈边，揪着他的衣领，毫不客气地挂在了他脖颈上。</p>

单是挂着也便罢了，偏偏她还很不老实，不断用毛毛蹭着他的脖颈，仿若在蹭什么消暑的冰块。</p>

她大概是舒服了，还发出愉悦的哼唧声，可被蹭的谢知涯感受却一言难尽。</p>

她像什么小火球一样，就很烫。</p>

仿若有一团火在他肌肤上燃烧，一直烧至他心上，带来古怪热浪。</p>

他身体异于常人，宛若寒冰一般，从来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将之捂热。</p>

可古怪的是，被她蹭到的那一小片脖颈处肌肤，竟随之灼烫起来。</p>

与此同时，一种无法言说的滋味在他心间蔓延，甚至让他的思绪一瞬迷蒙。</p>

谢知涯咬咬牙，忍着这古怪情绪，利落地将她扯下来，朝前方一抛。</p>

随着“扑通”一声，滚烫毛球落入了幽深的寒池中，溅起了一团不小的水花，还发出滋滋的烤灼声。</p>

而在她脱离后，谢知涯下意识又摸了把脖颈，那点残余的热温很快消殆，触手又是一片寒凉。</p>

他心上莫名涌上点怅然若失的滋味。</p>

而乍然没入冰凉的池水，沈呦呦喝了两口水后，吓得一激灵，小翅膀慌乱地拍打着水面，胡乱地扑腾着。</p>

“放心，淹不死。”</p>

微凉的声调自岸上传来。</p>

沈呦呦挣扎的动作一滞，瞬时便浮到了水面上。</p>

冰寒入骨的凉水压下了体内的燥热，让她的思绪也逐渐回笼。</p>

而再看岸上带着面具、冷冷看着她的魔君，沈呦呦目光瞥见他脖颈处清晰可见的红痕，表情瞬时一僵。</p>

她颤巍巍地吐了一口气，然后，乖巧地、自觉地把自己想作一个秤砣，缓慢地往水下沉——</p>

神啊，如果她有罪，请让她被淹死。</p>

而不是让她一时糊涂，竟然胆敢去rua堂堂大魔王……</p>

沉入水底后，沈呦呦发觉这池水似乎颇有些古怪，即便是在最底处，她竟也没有任何缺氧的感觉，反而很是自如。</p>

而且，随着冰冷寒气沁入体内，那些躁动的热流像是被安抚、压制、浇熄，逐渐消散而去。</p>

她吐着小泡泡，紧张地关注着岸上状况，却见魔君似乎并没有再关注她，而是抬起手，落在了衣襟处。</p>

然后，扯开了衣襟。</p>

他的动作过于随意，扯动间，露出了小半片胸膛，似是因常年不见日光，泛着莹润玉色，竟比那雪白里衫还要晃眼。</p>

沈呦呦看傻了，惊得张开了口，然后又呛了两口水。</p>

待她剧烈咳了两声后，寒池另一侧传来水声。</p>

她小心地抬眸望去，却见大魔王也没入了池中，身子靠着池壁，面上还带着那张狐形面具，看不清神色。</p>

他漆墨般的发垂至水面上，发尾稍稍打湿，松散垂在开合衣襟前，带一点妖冶的意味。</p>

沈呦呦看得微微呆愣。</p>

原来真的有人，即便遮住面容，也好看得像是在发光，让人不敢直而视之。</p>

她想起原书中对这位魔君的诸多揣测，说他修炼魔功，脸上尽是可怕印痕，于是畏畏缩缩，只敢遮面示人，从不露出真容。</p>

可这一刻，沈呦呦却觉得，即便他真的如原书所述，有着一张被毁的面容，也会是好看的。</p>

有些人的好看，是在于面容的精致无暇，而另一些人的好看，则在于刻入骨子的风华。</p>

“好看么？”</p>

冷淡的声音响起。</p>

“好看。”</p>

沈呦呦下意识点点头。</p>

话音刚落，沈呦呦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赶忙抬起小翅膀，连同眼睛和嘴一起捂上。</p>

然后迅速滑跪：</p>

“对不起我错了再也不敢了！”</p>

“呵。”</p>

他像是冷笑了一声，然后道，“还不转过去。”</p>

沈呦呦宛如一只小陀螺，嗖地一下就蹿到了寒池一角，身子面对着角落，作面壁思过状，大气不敢出一声。</p>

而大魔王像是没打算追究她，殿内很快陷入了沉寂，连水花声都无。</p>

过了一会，沈呦呦没忍住，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一眼，却瞬时惊得捂住了嘴。</p>

只见大魔王身上竟结了一层厚厚冰霜，连带着发梢都被冻住。</p>

瞥见这样惊人的一面，沈呦呦赶忙转过头，再不敢多看一眼。</p>

只是，再对着玉质的池壁，她脑中竟忍不住浮现刚才目睹的场景。</p>

他身上覆满冰霜，连带着那张狐形面具都结了白霜，可唇却抿得极紧，仿佛在竭力忍耐着什么。</p>

是……觉得冷吗？</p>

沈呦呦下意识想，她回忆起方才大胆举动下所触到的他的脖颈，冷得仿若一块冰，根本不似活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