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包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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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意温和, 语气也轻缓，可沈呦呦却听得心口发涨。</p>

她嘴唇动了动，却不知晓该说些什么。</p>

于是, 便默默垂下头，从储物袋中取出帕巾和水壶，将帕巾打湿后，小心地在他沾有血迹的手掌上擦拭。</p>

她的指尖轻柔地挪移，带着融融暖意, 动作轻缓而细致，将每一点血痕都擦得干干净净。</p>

而后, 再在伤口处小心地撒上伤药……</p>

她捧着他的手, 以极专注的姿态, 仿若是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品。</p>

从这个角度看，她纤长的睫羽微垂, 几乎将整个眼睑盖住, 鬓角的碎发卷卷翘翘，发顶几缕呆毛竖起, 看着毛茸茸的。</p>

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在谢知涯心中蔓延。</p>

他缓慢闭上眼眸，在眼睑处垂下小片阴影, 并不露出半分情绪，可心尖却克制不住般，伴随着每一次指尖碰触而微颤。</p>

说那些话，原本只是想逗逗她, 可在看见她泪眼朦胧的模样后，他心里却没有所期的愉悦。</p>

就像先前看见她持着剑要往自己身上送的时候，那一瞬所涌上的汹涌情绪，令他全未多思, 就飞身上前，徒手止住了那剑。</p>

复杂情绪在他心中激荡，他后知后觉地感触到，他对待情绪的把控，远不如前般得心应手。</p>

“这样会疼吗？”</p>

小姑娘轻软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甚至不必睁开眼，便能想象到她会露出怎样的神情。</p>

愧疚的，珍视的，怜惜的……</p>

她会用水雾朦胧的眼看着他，带着满心满眼的关切，神态如此鲜活，情绪如此动人，让他全然无法控制——</p>

她像是有什么魔力一般，日日相处，他对她的耐心却与日俱增。</p>

他甚至想过，在他展露真实身份后，她若不愿跟他回魔域，他可以放她走，并不迁怒于她。</p>

可这一瞬，他却改变了主意。</p>

她不该用这样的眼神看他，也不该用那样的态度待他，更不该如此全心全意地信赖他。</p>

若她知晓他的真实身份，若她……</p>

这样的念头一经升起，就克制不住地疯狂蔓延。</p>

他睁开眼，却对上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眸。</p>

她像是献宝一样，展示给他看：</p>

“喏，我没有包很紧，但包了很多层，不会掉的……”</p>

晃入眼帘的，是两根被包扎得跟大白萝卜似的手指，看着又滑稽又笨重。</p>

谢知涯：“……”</p>

他想那么多做甚，这么笨的崽，随便两句话就能哄走。</p>

沈呦呦似乎也意识到这包得颇为有碍瞻观，赶忙细碎补充道：</p>

“你别看这看着有点丑，但这样会让伤口好得更快的。”</p>

会让伤口好得更快么……</p>

谢知涯默默地看着那雪白的纱布，带一点探究的眼神。</p>

他从未用过这东西，也没有必要用。</p>

从前的时候，新伤总是很快覆过旧伤，根本不会留给他痊愈的时间。</p>

到后来，已无人能在他身上留下伤口。</p>

而这，虽然没有什么作用，包的也很蠢，却也是小傻子的一片心意。</p>

如此想着，谢知涯抬起无恙的另一只手，在那厚厚的纱布上拂过，心头竟升起一种诡异的满足感。</p>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p>

气急败坏的女声自后方传来。</p>

沈呦呦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却见岑嘉宁气势汹汹地走过来，仿佛是什么来捉奸的原配。</p>

而再一看，却见原本被巨兽所惑的弟子都陆续清醒过来，部分正用颇为探究的眼神看着她和小仙君。</p>

看个屁啊！</p>

沈呦呦心里本就堵得慌，再看岑嘉宁这样姿态，更是一点好声气也给不出了。</p>

她声音比她还大，语气比她还凶：</p>

“干什么？你以为是干什么？”</p>

“谢师弟受伤了，我替他包扎，有什么不对吗？”</p>

她指着那巨兽所化光影，语气又急又凶，</p>

“若不是谢师弟打败了这恶兽，我们这会都还在幻境中呢！”</p>

她的目光在其余弟子面上扫过，冷哼道，</p>

“怎么，你们不会又要说，还不是因为他先醒了，如果是你们先醒了，也会去斩杀那恶兽这样的话吧？”</p>

弟子们不作声，心虚般地挪开了眼神。</p>

“还有你！”</p>

沈呦呦气鼓鼓地看向岑嘉宁。</p>

其余弟子倒先不说，岑嘉宁那所谓的喜欢给不知小仙君带来了多少困扰。</p>

还有她这把小仙君当自己所属物一般的态度，和古早文中那些油腻男主如出一辙，简直不要更不尊重人。</p>

她挡在小仙君身前，语气毫不客气，</p>

“若不是恶兽被除，你都不会有机会跑过来吵吵嚷嚷！”</p>

见她语气这般直接，又是和岑嘉宁这样的坏脾气大小姐对上，其余弟子皆面露复杂神情，犹豫着是否要在两人争吵时候上前劝架。</p>

可出乎预料的是，岑嘉宁却没有发作，反倒气焰渐消。</p>

“原来是包扎啊。”</p>

岑嘉宁语气缓和了许多，只是看着谢知涯那包得跟那白萝卜似的手指，忍不住要伸手，</p>

“这包的不行……”</p>

沈呦呦拦住了她的手，像护崽一般把小仙君护在身后，凶巴巴地道，</p>

“包扎管用就行，又不是绣花，要那么好看做什么！”</p>

岑嘉宁被她训得微愣，“可是……”</p>

“可是什么可是，你看看你身上，都是灰，还是先把自己收拾好吧！”</p>

岑嘉宁这才低头一看，果然瞧见了自己衣襟前存有好几个灰扑扑的泥掌印，而裙摆更是破破烂烂的。</p>

这自然是被巨兽所惑后受到的伤损。</p>

只是她一醒来便见到这两人像是在相拥而站，一下气急攻心，这才没注意到身上的不对。</p>

所以，她刚才就用这副模样在谢知涯面前晃悠？</p>

“啊——”</p>

岑嘉宁发出尖锐的叫声，手捂着衣襟，慌乱地转身跑开了。</p>

其实岑嘉宁已经算是走运的了，只是外部稍稍受损。</p>

而不少弟子则是被那巨兽所惑颇深，用利器刺伤了自己，伤势颇重，此刻仍瘫倒在地。</p>

此次魇境的遭遇是一行人离宗以来遭遇的首次重创，也令一众心高气傲的弟子们对这未知的历练多了几分警戒。</p>

按照见识最博览的许绍林的解释，这梦魇之境考验的就是修士能否看破幻象，不被虚幻所牵引，持有坚定道心。</p>

这魇怪本身并没有太大杀伤力，所擅的也只是用幻象操控弟子进行自残。</p>

而那魇怪的弱点便是在那一双眼上，毁了其眼，它所造出的幻境就会自然消亡，也就不足为惧了。</p>

当然，此法说的简单，做起来却不是那般容易。</p>

众所周知，虽然修道者一向自诩六根清净、灵台空明，可哪个会真的全然不受七情六欲所惑，寻不到任何可以制造虚妄的破绽呢？</p>

所以，此关卡亦可说是极难。</p>

说着，许绍林忍不住看向谢知涯，颇为好奇地问：</p>

“谢师兄看到的幻象是和什么有关的，可是有什么应对的秘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