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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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驾临幸长信宫的消息，风一般传遍六宫各殿。</p>

各宫的反应不一，可总归都是吃了一惊，因为圣上已经有好些年没在初二之外的日子踏足长信宫了。遂纷纷遣人外出悄声打听是怎么回事。</p>

长信宫那边并没特意掩着，所以贵妃娘娘困于噩梦，暗自垂泪的消息，就很快传入各路妃嫔的耳。</p>

一石惊起千层浪。</p>

不少妃嫔惊坐起，这消息简直让她们怀疑自己的耳朵。</p>

贵妃争圣宠，这个消息的不可思议程度，可比照下想象贵妃与皇后亲如姐妹的画面。</p>

永和宫的庄妃茶盏掉了都不顾，惊问了那回信的宫人好几遍，确认了消息的准确性后，张了嘴呆了好长时间。</p>

许久，她回过神来，面上难掩些唏嘘之色。</p>

“她……竟也会争宠。”她无意识看向殿门外方向，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作为与贵妃同年入宫的妃嫔，她是亲眼见证了这些年来，长信宫的贵妃娘娘是如何高高在上，目下无尘，活的跟个不染世俗的仙女似的。她似乎是不会对任何人曲意逢迎，哪怕是面对圣上。</p>

整整六年，这种姿态从未变过。</p>

好似那争宠二字，从来是从她的身上割裂开来，便是在她跟前提及，都是玷污她的贵耳。</p>

而如今，听闻那位开始争宠，就好似让人看见了那从来超然物外姿态的人，一朝跌落了神坛，这让庄妃心里一时间百般滋味齐聚。</p>

永和宫的一处偏殿，安选侍正在岚才人耳边小声低语。</p>

“真的？”</p>

“自是，我哪里敢骗岚姐姐，六宫各处都传遍了。”</p>

岚才人不舒服的拧动了腰身换了个坐姿，紧皱着娇媚的脸庞：“贵妃娘娘，也会视我做威胁？”</p>

安选侍艳羡的看她道：“岚姐姐莫要妄自菲薄，姐姐这般柳夭桃艳般的姿容，连妹妹看着都心动呢，更何况是圣上呢？况且姐姐碧玉年华，正是女子的好时候……”</p>

安选侍后面的话只说半句，岚才人便明了后半句的未说之言。</p>

贵妃娘娘纵是仙姿玉色，可到底年岁过了双十，女子最美好的韶光已经去了。</p>

概因如此，在后宫出了连三日承宠的她时，贵妃娘娘方坐不住了。</p>

岚才人不自觉摸了摸自己光滑娇嫩的脸，那吹弹得破的触觉象征着风华正好的年纪。</p>

“来人啊，将我的绣包拿过来。”</p>

岚才人挺了挺腰肢，朝她的宫女吩咐说。</p>

今个就做好香囊等明个送去御前。她心下暗道。</p>

对于贵妃邀宠这事，反应最大的当属坤宁宫了。</p>

皇后失态的碰倒了殿内的红珊瑚摆件。</p>

满宫上下都沉浸在贵妃跌下神坛的震惊中，却大概都忘了，今个是十五，是圣驾本该临幸坤宁宫的日子。</p>

贵妃这般做，是明目张胆挑衅她六宫之主的权威。</p>

“娘娘莫急，或许这是好事。”</p>

陈姑姑见皇后气的眼都红了，就上前急声安慰。</p>

“好事？”皇后看向她，手指殿外：“本该本宫侍寝的日子，圣上却摆驾长信宫！满宫上下此刻怕都在看本宫的笑话，你还说这是好事？你莫不是在讽刺本宫？”</p>

听得皇后话里尖锐，陈姑姑脸色一变，噗通跪下。</p>

“奴婢待娘娘忠心耿耿，敢对娘娘起半分不敬的心思，万死难恕！”</p>

皇后绷僵着脸死咬着牙，盯着跪地请罪的陈姑姑。却突然脸色一变，扭过了脸背对着人，猛耸动了阵肩膀。</p>

陈姑姑一惊，赶紧挥退殿内宫人。</p>

“娘娘……”</p>

皇后没有理她，兀自哽噎着：“我这皇后当的有什么意思，无圣宠不说，如今圣上竟还要下我脸面……过了今日，坤宁宫就成了天大的笑话，我这后宫之主又有何颜面再统御六宫？在这宫里头，我这皇后做的本来就如履薄冰，已然很不容易，圣上不仅不体谅，如今还要助长贵妃的威风，哪朝哪代有这样的道理？自圣祖爷那朝开始，直至先皇那朝，哪朝会有大世家的女子入宫，给皇后没脸？圣祖爷定的规矩，圣上他全忘了。”</p>

陈姑姑后背僵直使劲低垂着头，两眼看着地面，嘴唇闭得死紧。</p>

皇后尚未意识到她这番话已然不适，有谤讪君王非议朝廷之嫌。她依旧沉浸在自怨自艾的情绪中，继续说着：“你们都说本宫不该与那文贵妃较劲，可本宫……忍不住啊！她一入宫，就将六宫众人全都比了下去，任哪个妃嫔到她跟前都要被比的黯然失色。更何况，她还是圣上用八抬大轿从大梁中门抬入的宫！你说，你说，圣上那会是不是想着废后？”</p>

陈姑姑手脚后背全是冷汗，喉里像塞了个核桃。</p>

她到底没回应皇后这话，毕竟有些话敏感，皇后可以朝她抱怨，但她一个区区宫人，是死都不能开口议半个字的。</p>

皇后似乎也没期待对方回答，在兀自伤心了会后，转而又埋怨：“当年文元辅亲自登门定了我做皇后，言辞恳切的恳请我要辅佐好圣上，免圣上的后顾之忧。可后来呢，他自己的女儿反倒入了宫，乱了大梁承袭百年的规矩！这要是放在圣祖爷那会……”</p>

“娘娘！”陈姑姑再也忍不住打断，顶着皇后不虞的目光，低着头道：“奴婢得出去吩咐人打探下，看看圣上在那长信宫留不留宿。”</p>

皇后显然也很关注此事，便让她迅速去派人打听。</p>

陈姑姑出殿后，后背衣裳湿黏黏的一片。</p>

得亏她提前将宫人全遣出了殿外，否则皇后娘娘刚那番话走漏了出去，那还了得？</p>

想到皇后刚那些的哀声怨语，她不由苦笑，有些话涉及朝政，她是没法掰碎了细细解释给她听。</p>

当年圣上迎文家女入宫，这其中的缘由，不是一言半语能言明的。且其中是非曲直，只能意会，不能言说。</p>

但总归，对文贵妃，圣上当年是理亏的。</p>

长信宫。</p>

“圣上如何来了？”</p>

房门处的细微动静，让在倚在窗前支颐小憩的文茵睁了眼。轻微偏过脸看去，便见她暖阁房门处立着一道高大昂藏的身影。</p>

她面露意外，抬手揉过眼角勉强去了面上朦胧睡意的同时，也掀开膝上盖的绒毯，撑起身子，下地就要行礼。</p>

“今日朝事歇的早，遂过来看看你。”</p>

圣上朱靖解了身上黑色鹤氅，递给身旁的奴才，抬腿几步上前，双手托起她臂。</p>

“快起。”</p>

文茵由着他的力道起身，轻微嗔道：“圣上过来也不让人通报，臣妾没得高阶远迎圣驾，实在不合规矩。”</p>

“听说你身子不爽利，朕遂没让人打搅。”朱靖温声道，眸光打量在她面上，见她姣美的容貌上浮现淡淡的疲惫弱态，不由皱了眉，“来人，去太医院请人过来。”</p>

暖阁外的人应诺一声，随即放轻的脚步声渐远。</p>

文茵微蹙了眉尖：“哪个奴才多嘴，真是该打。”</p>

朱靖横臂揽着她到暖榻上坐下。</p>

“你宫里的奴才是该打，看护主子不利，留他们何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