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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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圣旨</p>

出了曲江池，苏陌忆接过侍卫手中的缰绳，翻身而上，一骑绝尘。</p>

叶青紧跟在后，远远地道：“大人别急，属下已经派了衙役先去。只是……”</p>

“只是什么？”苏陌忆问，头也没回。</p>

“只是金吾卫右翊中郎将夏桓带人围了清雅居，以捉拿乱贼为名要将林录事带走，我怕他们稳不住局面。”</p>

“什么？”苏陌忆猛地一惊，骤然勒紧缰绳。马蹄扬起，泥雪飞溅。</p>

“可是皇上下令的？”苏陌忆问。</p>

“不是皇上。”叶青道，“若真是皇上下令，他们大可亮出圣旨，我们也万万不敢阻拦。”“有人擅动禁军？”苏陌忆难以置信。</p>

叶青思忖道：“也不算擅动，金吾卫本身就有京城巡防的职责。要在城内搜捕乱贼，也不是不可。”</p>

苏陌忆闻言冷静下来。对方既然先派刺客，再派金吾卫，显然是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如此，就算是他赶去了，凭借着大理寺的力量，要与负责京城安防的金吾卫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故而为今之计只有……</p>

“叶青！”苏陌忆摘下腰间的鱼符扔给叶青，声音沉冷地道：“你带这个进宫，找皇上求一道圣旨。”</p>

“圣、圣旨？”叶青愣住了，怔怔地看向他。</p>

苏陌忆眸光冷冽地说：“就说现有钦犯一名，涉及当年安阳公主和萧良娣之案，求皇上降旨将此案交与大理寺查办。”“大、大人！”叶青被苏陌忆的话吓得不轻。如此一来，不就等于公开了林晚卿其罪当诛的身份了吗？</p>

然而苏陌忆却顾不上跟他解释，扬鞭一甩，马腹一夹道：“跟皇上说，我明日一早自会进宫向他禀明情况。”说完绝尘而去。</p>

另一边的盛京城里，幸得大理寺衙役及时赶到，刺客已经逃的逃、死的死，唯有零星几人还在缠斗。</p>

眼看清雅居的局势受到控制，林晚卿抱着小白，跟着梁未平和莱落正打算逃走，却听周遭忽然响起杂乱的脚步声，纷至沓来，由远及近，像一场将要席卷天地的暴雨。她抬头，透过夜里的迷雾望去，只见星星火色，向着他们围来，如一条火龙，在夜色中延展开身体。</p>

一瞬之间，在场之人，包括大理寺衙役已经被团团围住。众人惊愕着，不由得停下脚步。然而赶来的金吾卫却没有要与他们对峙的意思，围上来之后便纷纷抽出佩刀，齐齐朝着刺客和林晚卿三人砍去！</p>

好在莱落反应极快，在两片寒芒接近林晚卿的瞬间，便闪身挡在了她前面。一声刺耳的金属擦挂之后，金吾卫手中的佩刀断成两截，一左一右地插回了两个人胸前。</p>

打斗既已见血，场面即刻混乱起来。眼前掠过刀光剑影，耳边尽是铿锵剑鸣。负责巡防的金吾卫看似要捉拿刺客，然而刀剑铮鸣之间，却步步朝着林晚卿逼去。</p>

莱落见事不好，纵身一跃来到林晚卿身前，挡住周遭越来越多的长矛。</p>

“快逃！”莱落回身对着林晚卿大喊，然而尾音方落，便是一声剑锋入肉的闷响。</p>

林晚卿愣住了。她怔忡地抬头，看见莱落被人用长矛贯穿左臂。鲜血喷涌，只一瞬间便湿了她的衣袖。然而莱落只是短暂地蹙眉，然后举起手中的长剑。手起剑落，长矛被斩断。莱落大喝一声，徒手拔出了手臂上的矛头。</p>

围杀却没有因此而停止。金吾卫看准这个时机，朝着林晚卿纷纷举剑，再次从四面围了上来！</p>

“铿——”冷器相击，擦挂出长长的火星。鼻息间是浓烈的焦灼之味，仿佛空气都被点燃。</p>

事情发生得太快，林晚卿甚至来不及闭上眼睛。冷风刺骨，吹得人衣襟猎猎作响。头顶倏然响起一道骏马嘶鸣，如惊雷乍起！</p>

火色烈烈之中，她抬头，看见一道巨大的黑影。它的两只前蹄高举，与她的头顶相距不到三寸的距离，之后应声而转，“啪嗒”一声落地。</p>

地上的软泥被踏碎，沾上她的脸颊。不待林晚卿反应，她只觉腰上一轻，随即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松木香夹杂着淡淡的青荇。她已经很久没有闻过他的味道了。林晚卿愣了一下，抬头，看见一段下颌线。然后苏陌忆缓了缓，也低头朝她看来。两个人的目光于夜色火光之中无声地交汇。他依旧是深眸冷冽，像积了千年的冰。可看向她的时候，眼里到底还是多了几分柔和。</p>

林晚卿鼻头一酸，慌乱地移开了眼神。</p>

苏陌忆什么也没说，有力的手臂紧紧将她圈在怀里，一手持缰，一手持剑，凌厉的目光带着杀气，缓缓地扫过在场众人。所有人似乎都被这突然插进来的“不速之客”惊呆，打斗也停了下来。</p>

片刻之后，另一人骑着高头大马，从火龙之后缓步走来，雾色之中仿若地狱修罗。他静静地看了苏陌忆须臾，挑唇一笑，翻身下马。林晚卿认出来，此人正是负责盛京城防卫巡逻的金吾卫右翊中郎将，夏桓。旁边的侍卫持着火把，引他来到苏陌忆面前站定。</p>

莱落捂着已经鲜血淋漓的左臂，向前一步，还要去护林晚卿。</p>

夏桓被震得往后退了两步。他很快就将目光落到苏陌忆的身上，似笑非笑地对着他一揖，道：“见过苏大人。”</p>

苏陌忆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他，无声之中带着骇人的威压。</p>

夏桓兀自起了身，看着苏陌忆问道：“苏大人这是在做什么？”</p>

苏陌忆冷冷地瞥他，反问道：“本官倒要问问夏将军想做什么？”</p>

夏桓冷笑，看向林晚卿的目光阴鸷：“夏某方才接到密报，说已经死了十三年的萧氏遗孤出现在盛京城，现今自然是奉命行事。”</p>

“奉命？”苏陌忆冷声质问，“奉谁的命？”</p>

夏桓倒是不慌不忙的，他冷声道：“维护京城治安本就乃金吾卫职责，如今城中出现逆贼，夏某食君之禄，自然是奉君之命。”</p>

苏陌忆将林晚卿搂紧了些，只问：“夏将军可知谋逆大案，向来属于大理寺的职责范围。将军就算抓了人，上报朝廷之后，依旧是大理寺的事。既然如此，此番就不劳将军费心了。”说完他策马扬鞭，作势要走。</p>

然而苏陌忆刚一迈步，去路就被几个手持长矛的金吾卫挡住了。</p>

“可谁不知道这反贼曾是大理寺的录事，夏某只怕苏大人一念之差，却要背上假公济私的恶名。”身后传来夏桓的声音，他冷哼一声，将话挑明。</p>

苏陌忆心中一凛。果然如他所料，对方是做好暗杀不成就明抢的准备。因为只要人到了他们手里，必定是活不过今晚的。之后他们便能以嫌犯拒捕，刀剑无眼为由，将一切搪塞过去。反正萧家一案已结，如今前朝局势正是微妙，皇上根本不会有心思去顾及一个早该死在十三年前的人。故而此刻就算是他搬出大理寺，搬出世子的身份，想来对方也不会轻易放手的。</p>

思及此，苏陌忆眸色一沉，于高头大马之上冷声道：“若本官就是不肯放人呢？”</p>

“那便要问问我金吾卫的刀同不同意了。”气氛再次变得剑拔弩张，冬夜寒风凛冽，像一把把刮过体肤的尖刀，让人心底微颤。</p>

“抱紧我。”一片混乱之中，苏陌忆俯身，在林晚卿耳边低声道。</p>

林晚卿一愣，却也照做。她抱住他腰的同时，将脸贴到他的胸口。</p>

“咚咚、咚咚、咚咚……”耳边是苏陌忆有力的心跳，此刻听来，她却莫名想哭。十七年，这个人披荆斩棘而来，把自己的心跳毫无保留地给她听。</p>

“大理寺——听令！”苏陌忆的声音如寒风猎猎。夏桓见状亦是咬紧牙关，举手对着身后的金吾卫道：“金吾卫——”</p>

夜静如深潭，空气仿佛凝结成缕缕丝线，风一吹便会断裂。</p>

“圣旨到——”极远的地方传来一阵呼喊，伴随着阵阵马蹄声，像是从梦境里来，朦胧而又不真实。</p>

夏桓眉心一拧，循声朝远处看去。浓重的夜雾之中，叶青手持黄卷，驰马奔来。马蹄重重地踏在地上，仿若一场轻微的地震。</p>

待到走近了，叶青勒马急停，将手中圣旨一举，他对着在场众人道：“皇上有旨——”</p>

所有人都卸下兵器，俯身跪地。</p>

“萧氏遗孤一案涉及皇室宗亲，乃重案要案，故今交与大理寺主理，由刑部协理，其他人等不得干预……”</p>

听着叶青宣读完手中的圣旨，夏桓手中脱力差点拿不住剑。若只是大理寺出面，事情闹得再大，双方也只是职务摩擦，各自有理。他凭借着手中兵力，倒是能与苏陌忆一拼。可如今圣旨已下，他若再与苏陌忆硬拼，那便不只是职务冲突如此简单，而变成了抗旨不遵的大罪。尽管此行前，陈衍一再交代他无论如何都要手刃萧氏女，万不可失败。但如今看来，他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p>

众人接旨谢恩，唯有夏桓久跪不动，依然将手中的剑横在苏陌忆的去路上。</p>

苏陌忆冷眼看他，带着林晚卿翻身上马，将手上的马鞭一扬道：“让开！”</p>

在场金吾卫被慑住，但没有听到夏桓的命令也不敢妄动，他们纷纷看向他。夏桓面色阴沉，良久，长长地叹出一口气，终是将手一抬。原本被刀剑和火光围堵的暗巷亮出了一条阔道。</p>

苏陌忆没有耽搁，简单交代叶青带走现场刺客的尸体之后，便带着林晚卿一行人回了世子府。</p>

林晚卿和莱落都不同程度地受了伤，好在府上早已备好看病的大夫和药材。</p>

苏陌忆将林晚卿抱到寝室里，庭院寂寂，黑夜深深，两个人走得一路无言。他还是憋着一股气，不肯搭理林晚卿，只在确定她的伤无碍之后，眸色幽深地看了她一眼。</p>

林晚卿亦是低着头不看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