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纪元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第七百九十八章 灰烬之剑(二),浮云列车,寒月纪元,废文网),接着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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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标记时隐时现。他一路追踪到近郊的一家店铺。这儿荒僻昏暗,招牌落了灰,不晓得是卖什么的。在店铺的一处墙角,炼金术士发现了标记,随后用魔药钻进了地窖。
铺子里一定有人,但地窖里不必说人迹,连老鼠都少见,黑暗中唯有残花败叶和浸水的泥盆。若非霜月时节,此地想必会变成真菌的天堂。透过冰冷的砖石,伯宁听到虫豸爬过潮湿缝隙的声音,因寂静而无比鲜明。
……此外别无他物。
常人会以为线索在此地中断,但布雷纳宁毕竟是结社的无名者。在一片虚无之中,他感受到了奇异的情绪。
有人在这儿留下了信息,以一种独属于同胞的方式。布雷纳宁无声地微笑。他很熟悉这手法,甚至能分辨出细小的个人特质。留言的人或许也是曾经认识的朋友。他不禁想起联军发起的那场突袭——露水河畔——突袭——小夜谷自救会!这是小夜谷成员的信息,瓦希茅斯人都知道。这是兄弟留下的信息。
“我来了。”他轻声说,“谁在那里?埃力格?萨德波?我看到了你们的印记。”
“埃力格死了。”虚空中传来悲哀的情绪。“我是萨德波。”
“诸神在上。”布雷纳宁更希望是埃力格。此人是小夜谷自救会的首领,与他熟识。但萨德波也很好。
萨德波是埃力格的表弟,人称“破土者”,是自救会的引路人。他颇有双识人的慧眼,能够发掘出天赋超凡的同胞。半个结社的成员都是他亲手引进结社大门,最终少数天才留在小夜谷,大部分无甚特殊的人去了瓦希茅斯,被光复军团接收。人们皆大欢喜。
炼金术士还记得一个附魔师,他受到光复军团的邀请,最终却选择留在小夜谷自救会。他叫杰尔蒂?还是斯万?那家伙目中无人,十分骄傲,但其实只是把萨德波的称赞当了真。伯宁抛开回忆。“我想见你一面。”他迫切地想得知小夜谷自救会的情况,“露水河一战后,埃力格带着你们向丹劳撤离,就此失去了音讯。”
“我不知道。”萨德波回应,“我没和他们一道,我……”他沉默片刻。“我们见面再谈。”
“你在哪儿?”
“隔壁。”
布雷纳宁没想到他们离得这么近。这不可能。就算不使用天赋,无名者也没法藏在同胞眼皮底下。是我太迟钝,还是萨德波找到了新的隐藏方式?目前能躲过火种侦测的方法唯有来自拜恩的“契约”,瓦希茅斯人也无法复刻。
但对于各地教会的神术和侦测站的占星术,秘密结社有许多掩藏的手段。其中大部分是神秘物品,包括布雷纳宁的炼金魔药“万用质素”,和瓦希茅斯人的“隐者”仪式。前者虽出自无名者的火种天赋,却是神秘造物,不是神秘本身,因而效果近似于仪式。小夜谷自救会的成员处在光复军团的庇护下,也会依靠隐者仪式藏匿。
战场上,“隐者”毫无意义。小夜谷自救会被恶魔猎手彻底打散,最终失去了踪迹。布雷纳宁派人搜寻过,但光复军团本身伤亡惨重,有心无力。他不敢听信传来的噩耗,期望人们在世界的角落藏匿。这样虽与世隔绝,却还能安稳度日……“只有你?”他问,“其他人呢?”
“不,有许多人。”随着回应,地窖的一角缓缓移动,泥水和瓦砾上诞生了狭窄的入口,充满秘密,充满警惕,充满未知的风险。
这正是无名者和秘密结社的生活。布雷纳宁毫不犹豫地迈进去。
……
潮湿又空旷的房间,如今正在变得寒冷。旅馆主人一边用铲子清除柜台上的霜,一边诅咒霜月。在伊士曼,收获之月似乎只是短暂地停留了片刻,便再次启程,留给人们的只有寒冬。
他是对的,辛心想,而寒冬留给我们的可不只是冷那么简单。镇子上的布告……“打扰,这个人是不是下楼出去了?”佣兵仔细形容了一下伯宁的衣着打扮。拜西党所赐,伯宁把面孔完全遮住了。
“刚下来?不,我看到的人只有你。”店主人回答。
毫无疑问,炼金术士逃跑的本事堪称一流。辛对此已有准备,只希望他接下来能将这一身本事发挥出来。无名者不会那么容易死掉,是吧?
“有人上楼吗?”
店主人不理会他。“这我可不能告诉你。”
佣兵自以为发觉了他的意图,开始掏口袋。然而对方只冷淡地一瞥“我女婿是这儿的民兵队长,小子,你的硬币自个儿留着用吧。”
辛抬起头“万一我愿意付阿比金币呢?”
“真的?你能拿的出?但是嘛,我们这儿花不出去那么大面额的钱。”店主人笑了,“你想让我给你换零吗?”
“不巧我也给不起。”佣兵从口袋里拿出手,不再考虑付账的事。“给房间添点柴火,这个总可以吧?”
对方一眯眼。“行。要洗澡水吗?”
“不。我要煮一锅粥。”
这下,店主人的动作停住了。他一松手,将铲子丢在柜台上,倾身打量着佣兵。“你以为你答对了所有问题,就能在我这儿蒙混过关?”这时,他的另一只手终于从台下拿上来——一把上弦的十字弩对准客人,距离辛的脸不足一尺。
烛火掩映间,铁箭头闪过乌光。佣兵能感受到它的锐利,闻到毒药散发出的微弱气味。“我认得这把弩。”他告诉对方。
店家冲他微笑。“我知道你躲过了菲特的箭,但不是弩的问题。”他的指头在弦上划过。“那小子是个新手,连甲虫也射不中……我还没见过有人能躲过面前的弩箭。”
见鬼,小钉究竟把他的魔法造物卖给了多少人?“死在餐厅的人不是无名者。”
“菲特。这是他的名字。他本来有机会的,你杀了他。”
辛叹了口气。“我也可以杀死你,伙计。有时候我会在开口前证明这点,但你的认可对我来说并不紧要。”
“噢,来试试。我要射你的右眼。”
此话不是威胁。佣兵猛一偏头,弓弦在面前嗡鸣,短箭从耳边飞过。他同时抄起铲子,拍中店家手中的十字弩。这一串动作竟比飞箭更快。随着毒药无害地注入木门的纹理间,发射它的机括也粉身碎骨,残骸四落。
店家瞪着他“这不可能!”
佣兵一挥手,甩掉铲子。“这种事过后再说。我对上了你们的暗号。”
“你究竟是……?”
“一个本可以直接威胁你的性命,但却花时间向你证明这点的陌生人。这得由你判断。听着,我不愿意把这地方从头至尾翻个遍,通道在哪儿?”
“我可不是菲特,小子,我宁死也——”
“我知道。”床下的地井。佣兵抓住店家的脑袋撞向柜台。巨响过后,此人的面孔与台面黏连,成为镶嵌其中的一份子。他还活着,这显然不是因为运气。
在店家的房间里,辛找到了一条用石板封死的密道。这帮结社成员中一定有个建筑天才。他心想。
……
他已忘记了店铺隔壁的招牌,只知道是家旅馆,住宿条件与辛选择的落脚点可谓天差地别。木楼饱经风霜,到处是补丁的痕迹,却仍能彰显存在感。
然而与地下相比,地上的建筑犹如杂草。
布雷纳宁来到一处方厅,头顶和脚下都是土石浇筑,浑然一体。立墙高大坚实,不仅保存着人们生活的痕迹,还整齐分布了通往不同方向的道路。火把和蜡烛照亮四周。他伸手扶住墙壁,发觉建造它的工艺难以辨别。此处称之为地宫也不为过。
以经验判断,秘密结社的建筑水平不可能甩下外界几个时代。这大概率是无名者用天赋得到的“成果”。
“此处是我们的新家。”一个男人走出一条通道,自火把的阴影中现身。
此人是高个子,又瘦又苍白,嘴角有道粉色伤疤。这都没什么好说。值得一提的是他的脸眉毛不对称,鼻子不协调,眼睛湿润泛红,总是眨动。地下空间并不低矮,他却如老翁一般佝偻。他右手拄拐,动作挺熟练,烛火笼罩下,他的面孔犹如洗皱的麻布,沟壑比头顶的发丝更多。
他脸上和手上都有烧伤,疤痕一直蔓延到领子里。布雷纳宁的目光随之下移,最终落到旁边的火把上。
“老天。”伯宁认得这张脸,“你是萨德波?你看起来……”
“……很糟?噢,过去很久了,大家都已不这么说了。”
曾经的“破土者”看起来像“入土者”。但若换种角度考虑,他或许更加名符其实了。看到伯宁时,此人火种传递而来的情绪变得忽起忽落。
炼金术士的表现不会更好。“你像他蜕下的皮。”布雷纳宁直言不讳。“发生了什么?”
“按理来说该发生的事。好了,别再提这种话,我已经受够回忆了。”萨德波转身,“除我之外,还有人想见你。”
布雷纳宁不得不放慢脚步,才能与老友并肩。“还有谁在?符迪?马鲁科?”
“只有我,兄弟。”“破土者”萨德波打了个嗝。“抱歉,香豆镇的特产全是豆子。”他皱起眉,“马鲁科我不了解,他提前离开,往布列斯去了。符迪的姐姐跟他一道。至于小鬼本人……我亲眼看到光辉议会的神官杀了他。”
布雷纳宁记得这孩子。“符迪才十四岁。”
“四十四岁的也死了。这对儿姐弟的父亲——不是我们的同胞——拿着棍子冲向露西亚神官,后者将它们一起点燃。我站在他旁边,只能扑进河里。我只能……我呛住了……在水下,我看到他嘴里喷出金色的火焰,浑身亮得像颗太阳。”萨德波脸上的烧伤抽搐了一下。“看在诸神的份上,伯宁,我从没想过,太阳也能遍地都是。这世上应该只有一个大火球,永远挂在天上。”
炼金术士握紧拳头。“我会为他们报仇。”他许诺。
“你办不到。杀死符迪父子的人我恰巧认得,人们称他为阁下,他是女神代行者选定的圣骑士长。有很多人——你我的同胞——向他跪下投降。我早就说过,露西亚可不是结社中人该有的信仰,这帮傻瓜却不肯抛弃。”
在成为无名者、或亲友成为无名者之前,许多人都有秩序信仰。露西亚、希瑟、盖亚是主流,少数人还向晨曦之神“埃尔文斯”和战争之神“诺克图拉”祈祷,伯宁很少遇到他们。来自守誓者联盟的同胞有三分之一钟意智慧与火之神“苏尔特”,这些人往往会在投身结社后改信,否则大概率会变成极端坚定的引路人,将信仰的火焰反过来倾泻在猎手身上。
布雷纳宁有时会给盖亚点蜡烛,有时会向奥托祈求运气。说到底,既然无名者能降生在诸神护佑的世界,就证明祂们对自燃的火种并无偏见。猎手和秩序支点打着神灵的旗号,不过是为自己的暴行寻找借口。拜恩人不也宣称,我们是受神眷顾的子民么?诸神不是站在猎手那边的。
但露西亚是个例外。神圣光辉议会的构架与其他秩序支点不同,代行者声称他能获得女神的旨意,从遥远的世界之外而来。这种说法遭到了同列秩序的支点驳斥,但他们坚信不疑,慢慢地让凡人们也受到了感染。
布雷纳宁没见过圣骑士长,甚至他这辈子都没见过一个圣骑士。当年瓦希茅斯被布列斯占领时,光辉议会派来压阵的空境阁下是大主教耶瑟拉·普特里德。祖父告诉他,这场凡人王国的战争不会惊动宗主,因为瓦希茅斯不是某个支点的属国,而是中立国。
总有一天,七支点会成为秘密结社的属国。布雷纳宁想起两次失败的猎魔运动,稍微恢复了信心。但他不确定最终反攻秩序的,是瓦希茅斯光复军团,还是无名者真正的领导者“无星之夜”……噢,现在雾星结社改名为拜恩帝国了。帝国。连光复军团想要的也不过是曾经的王国。布雷纳宁出生时,王庭不属于他,如今王庭和乐手不属于任何人了,祖父却要他戴上王冠。
若有一天,布雷纳宁对自己说,倘若真有那么一天,拜恩帝国能够征服世界,他愿意为那位解放了全体无名者的皇帝献上忠诚。即便祖父反对,我也要这么干。他是真心实意感谢对方为他卸下了担子。
但现在,伯宁希望加上一条让他亲手杀死光辉议会的圣骑士长。布雷纳宁与符迪和他父亲都不相熟,然而“小夜谷自救会”在战场上也不会分散,首领埃力格很可能死于圣骑士长的神术。此人是伯宁的好友。如今他建立的自救会全军覆没,只有萨德波落入水中,逃过一劫。
“诸神保佑你。”布雷纳宁叹息一声。
“错了,救下我的是水妖精,咱们的同胞。嘿,此前我可不晓得她们是同胞。”破土者摇摇头,“水流将我带往船队,法则巫师掀起巨浪……水妖精却把我扯到水底,我昏了过去,醒来时躺在一处河滩。”
当时,露水河下游可不是秩序的地盘。猎魔开始后,秘密结社共同进退,布雷纳宁自然了解部分战略。他很清楚,光复军团在薄荷地登陆前,拜恩的微光领主提前赶到,率领守夜人清理了城外地带,期间没让寂静学派发觉。
这么干很有必要。战后,许多人顺流而下,被驻守的队伍救起。薄荷地至丹劳区域不久前爆发过教会斗争,巫师不愿意去那边巡逻。
“当地人救了我。”当萨德波如此告知他时,布雷纳宁并不如何吃惊。“一个男孩,和符迪差不多大,我看着更小一点……我还以为自己只需要休息片刻,但他把我从河滩拖走,让我知道自己并非毫发无伤。”他摸摸自己的脸。
布雷纳宁由衷希望埃力格和小夜谷自救会的其他成员们也能得到援助。很可能他们只是走散了,在不同地方安定下来,不必千里迢迢到光复军团寻求帮助而已。
“我对信仰不太热衷。”萨德波说道,“但一定要选的话,我宁愿选择寒冷与黑暗。还有水。对了,你知道贝尔蒂吗?”
“破碎之月。”这是伊士曼人独有的信仰,教众甚少,大都集中在最南面的冰地领……伯宁忽然想起来,拜恩帝国的起点就在冰地领。
“我看月亮就不错。而且祂是掌管运气的,对吧?人人都缺运气。贝尔蒂和奥托……”
小径很长,不知道走了多久。萨德波的火种不断传来安宁的情绪,布雷纳宁不知不觉受到了影响。等他发觉这点,身后的入口已经消失在黑暗中了。
陌生的地下,未知的前路,尽管有同胞在身侧,他还是稍有不安。“大家都不在……等着见我的人是谁?”
“是我加入的新家庭的首领。”
伯宁皱眉“新家庭?”
“霜露之家。一个小型结社。”
毫无印象的名字。“我们还要走多远?”
“其实只需要刹那……但我想多和你聊聊,伯宁。既然你着急,那我们现在就过去。”萨德波将拐杖横抬,指向前方。
布雷纳宁的火种感知到奇异的神秘降临。他看到杖尖吐出一串符文,细长优雅,描述时与空,解读目的和起点,勾勒出横跨遥远距离的长梯和充当坐标钥匙的数字矩。“这是矩梯?”伯宁问他。
“一点儿微不足道的遗产,来自杰万·斯蒂尔。他曾是我的家人,无血缘的兄弟。”
矩梯魔法难度奇高,堪称检验神秘学识的最终关卡。哪怕是在秩序支点,能够构建矩梯的人也是屈指可数。虽说无名者的天赋不合规律,可造出矩梯……布雷纳宁犹豫了,他不知道萨德波会把自己带到哪里。若离开得太久,很快辛就会察觉他的失踪,接着开始四处寻找。
他的努力毫无疑问会落空。但伯宁又不是不回去了,到时候两人碰面,难免会令对方起疑。
“这支拐是斯蒂尔留给我的,最初是为了嘲笑。同样的,他还给符迪做了一支手杖。”
大概它在战争中随主人一道毁坏。布雷纳宁知道,即便有神秘物品相助,十四岁的无名者男孩也不可能是圣骑士长的对手。这些自救会成员是光复军团的帮手,“小夜谷”正是瓦希茅斯王国的一处神秘之地。然而在猎魔运动时,布雷纳宁任由拜恩人将大家赶往战场,于炮火中丧命。
他们是我的人,他心想。没有同胞的牺牲,瓦希茅斯早已烟消云散了。我辜负了他们,我欠他们的情。“走吧,带我见见你的新家。”
“别担心。”萨德波安慰,“矩梯很稳定。只一小会儿工夫……喏,抓着它就行。”他将喷吐符文的一端指向伯宁。
魔文穿透了手掌,虽然没感觉,但看起来十分奇特。布雷纳宁确认这些文字的排布来自某种炼金术的公式……不论是小夜谷自救会还是斯蒂尔本人,按理说都没可能习得。
知识与刀剑不同,人们无法自学成才。不晓得无名者火种赋予杰万·斯蒂尔的魔法是怎么回事,反正结社的附魔师可以根据心意创造神秘物品,程序与炼金术毫无瓜葛。佣兵找到的无名者男孩也有类似的能力,能够凭空造物。小钉。看来那孩子也是附魔师,而且并未加入任何结社。
把他带回光复军团,军备官员们会高兴的。伯宁心想。等我从尤利尔手上得到圣经就这么办。
……
“站在那儿别动!”地道将回音传播出很远。“你是谁?”
“远道而来的失主。”佣兵晃了晃提灯,照亮前后的道路。“你们有见到我的行囊吗?他穿了件斗篷。”
显然,对方完全不听解释。“抓住他!”一个女人的声音,“我女儿不见了。”她的叫喊极具穿透力。在狭窄的通道内,佣兵和她的同伴都被震得耳膜作痛。
“闭嘴,普妮丝!”
“夏米尔,你在哪儿?”
“别乱撞!”
仿佛有成群的蜜蜂被这一声喊叫唤醒,地井下的世界陷入了小小的混乱。从四处传来的动静判断,恐怕里面居住的人比地上的旅客更多,地下空间也比客栈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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