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第七十七章顾飞刀和吕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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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明光反过来安慰顾立春：“立春哥，我没事的，再过两年我就小学毕业了，到时候我就可以住校，就不用让我外婆来照顾我了。”</p>

顾立春想了想，说道：“以后，你常到我家来，管吃管住。”</p>

赵明光不好意思地道：“你们刚搬来没几天，我就蹭了好几顿饭。”</p>

顾立春笑道：“没关系，你看你胖哥，恨不得天天来吃。”</p>

提到吴胖，赵明光忍不住笑出了声。</p>

半小时后，两人到了场办办公室，顾立春让赵明光自己去玩，他要去上班。赵明光也没到处乱跑，他去图书室看书。</p>

顾立春进了农牧科办公室，发现齐科不在，梁科员在看材料，赵高又去跑外勤了。两人打了个招呼后，顾立春开始进入工状态。</p>

腹稿早已打好，他铺开稿纸，笔尖在白纸上沙沙响，半小时后，一篇稿子顺利完成，他写的是《红河农场要不要留“余地”？》，是关于开发闲田隙田的，是为昨天那份计划的补充。</p>

顾立春刚写完，陈洁就进来通知他们去开会。如今的陈洁变化很大，不再像以前那样含胸驼背，全无自信，她腰板挺直，走路带风，说话爽朗干脆，越来越有女干部的范儿。</p>

她看到顾立春甚至还开起了玩笑：“顾哥，你最近够忙的，我来了两趟都没见着你，你是不是要搞什么大动？”</p>

顾立春趁机跟她通了个气，把自己的计划内容简要地说明一下，陈洁道：“你的主意是真多，反正我希望能通过。这对农场和职工都有好处。”</p>

两人说着话就一起进了会议室，白大姐、张科长已经到了，两人正在讨论工上的事情，齐科坐在他们旁边，安静地听着，不发一言。</p>

梁科员看了一眼齐科和顾立春，最后在他们中间找了个位置坐下。</p>

接着进来的是吕进步和另一个眼生的同志，吕进步冲大家点头微笑，特意跟顾立春介绍道：“顾同志，这位是小方，是供销科的，大家前天都见过，就你还不认识。”</p>

顾立春冲小方点头致意，小方看了顾立春几眼，点头致意。</p>

大家陆续到齐后，邓场和朱书记也进来了。这次会议没有通知王有成，陈洁已经取代了他的位置。</p>

待到大家坐定，朱书记先讲了一些场面话，无非是他这次去总场学习的心得会，给大家传达一下上级精神。</p>

接着，他又兴奋地向大家透漏：“我从总场场办得到一个不太确切的消息，大家听听就好。事情是这样的，往年秋收以后，咱们场通常都要派领导干部外出学习。今年呢，咱们场上了全垦区的光荣榜，大家都明白吧？”</p>

邓场懒得听朱书记卖关子，直接揭开谜底：“今年，别的单位有可能要来咱们农场学习。”</p>

朱书记不悦地瞥了邓场一眼，这人怎么这么没意思？</p>

大家一脸兴奋，噼里啪啦地鼓起掌来。</p>

待到掌声停歇，朱书记接着说道：“这么多年来，都是咱们向人家学习，这次不一样了，是别人来向咱们学习。所以，大家一定要再接再厉，为咱们农场争光。麦收，咱们做得很好，接下来是秋收，一定要做得更好。”</p>

大家纷纷响应。</p>

朱书记说完，看看邓场，示意该他发言了。</p>

邓场蹙着两道浓眉，说道：“现在才七月份，离秋收还早，我们来说说眼下要做的事，各科室有什么要讨论的，上报的，可以开始了。”</p>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顾立春见别人没动，便第一个站起来道：“我们农牧科有个计划，我昨天就写好了，朱书记不在，就搁置了，今天又补充了一些。”</p>

齐科嘴角紧抿，眼睛一直盯着桌面。</p>

朱书记道：“小顾，你说说看。”</p>

顾立春用简明扼要的语言把自己的计划复述一遍。</p>

他的话音一落，大家开始就这个计划热烈地讨论起来。</p>

有的人提出疑问，顾立春当即回答；还有人提出补充意见，顾立春就拿笔记下来。</p>

种藕，这事不大，大家也没怎么反对。至于发展草编产业这事，讨论得也不多，最后就集中在开发闲田隙田这事上。</p>

像白大姐和张科长只是心存疑虑，提出的问题也比较温和，纯属讨论。</p>

可是吕进步提的问题就比较尖锐了。</p>

他严肃地问道：“顾同志，你在水面种藕这事，我不反对。可我坚决反对你提的后面两件事。我一条一条地说。</p>

第一条，发展草编产业，发展副业。你这是搞利润挂帅，咱们可是社会主义国家，如果一味地追求利润，不是和资本主义国家一样吗？你这是走修正主义办场路线，无产阶级大革命刚开始不久，大家就批判过这一条。你怎么还能再犯呢？”</p>

顾立春心平气和地答道：“吕同志，先回答你第一点，我主张这么做，不是搞利润挂帅，革命导师马克思的著中，有关于工农结合的论述。另外，1966年5月7日，伟大领袖发布了《五七指示》。这两位导师的指示中，都有指出，农场要以农为主，兼办工业，缩小工农差别。</p>

我们农场办工业副业，有利于培养亦工亦农、一专多能的建设人才，有利于合理利用劳动力，发挥青年的积极性和创造性，有利于为国家积累资金。办工副业有这么多好处，吕同志你怎么可以闭上眼睛说是搞利润挂帅？你学习马克思主义和领袖指示，不够深刻呀。”</p>

吕进步刚要开口反驳，顾立春扬手制止住他：“我先把话说完，你说这样做与资本主义有什么区别，我来告诉你，我这么做正是为了充分而全面地展示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难道搞工业是资本主义的特权吗？我们就是要是全方位地打击敌人，敢于在敌人最擅长的地方与他们一较高下，把万恶的资本主国家踩在脚下！”</p>

五场的其他人早已习惯了，一脸平静。</p>

新来的小方睁大眼睛，惊讶地望着顾立春。</p>

最后顾立春用激昂的语调总结陈词：“吕同志，做为社会主义革命接、班人，你看问题要从全局出发，咱们虽然身在农场，格局一定要大，无限大。要放眼全国乃至全球。”</p>

小方：“……”</p>

吕进步：“……”</p>

众人面面相觑，会议室骤然安静下来。</p>

齐科突然清清嗓子，开口道：“小顾，你说得是没错，可是咱们要先着眼于目前，一步一步来。”</p>

吕进步连忙接过齐科的话道：“对，齐科说得对，顾同志，你的话是没错，可是咱们要讲究实事求是，先把眼前的事讨论完，再、再着眼于全球。”</p>

顾立春换了副口吻，语重心长地道：“吕同志，年轻人要朝气蓬勃，斗志昂扬，我党的哲学就是斗争哲学，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长辈给你取名为进步，你可不能辜负了他们。别一来五分场你的思想就退步了、落伍了、保守了。知道的都知道是你自己的原因，不知道的，万一再说我们五场的政治思想教育跟不上……”说到这里，他夏然而止，给人留下思考的空间。</p>

朱书记幽幽地看了吕进步一眼，吕进步觉得身上凉飕飕的。</p>

吕进步：“……”他没想到顾立春一上来就如此咄咄逼人，叫他顾小刀那是叫轻了，得叫他顾飞刀才对，一刀一刀地，又快又利。</p>

大家就这个闲地隙地的事争执不下，最后只能交给邓场和朱书记裁决。</p>

朱书记面带犹豫，这件事有些敏感。邓场沉思半晌，说道：“小顾，你把这篇文章送到场办宣传科，让他们等在场报上，让大家讨论讨论，听听大伙是怎么想的。”</p>

这一个主意正合顾立春的心意，他答应道：“好的，我一会儿就送去。”</p>

“那就散会吧。”邓场说了声，起身就走。</p>

吕进步傻眼了，事情还没讨论完呢，怎么就散会了。五分场开会都是这么的不讲究吗？一个会只开半小时？</p>

他还想找顾立春接着“讨论”刚才的问题，顾立春一脸诚恳地建议道：“吕同志，国际形势一日几变，国内阶级斗争形势越来越复杂，你不学习不进步可不行。我真诚地建议，你有空多找我们朱书记汇报一下你的思想进度，深入学习一下马列主义和领袖文集。我就是这么进步的。我看好你哦。”说完，还重重地拍了下吕进步的肩膀。</p>

正好，朱书记经过他们这边，吕进步想起刚才会议室那道带着冷意的目光，突然乖觉地迎上去，诚恳地说道：“朱书记，我来向你汇报一下我的思想情况。”</p>

朱书记矜持地点点头：“嗯，进来说。”</p>

顾立春把稿子交给已经回来的赵高，让他送到场办宣传科，他自己回猪场开始写大字报，画黑板报，孟念群和孙厚玉协助他，不到两个小时，十几份大字报就弄好了，食堂门口、猪场、场办附近、各生产队队部，都贴了。</p>

一时之间，全场职工都在讨论这件事，绝大部分的职工持赞同意见。</p>

也有一部分人觉得这是开历史的倒车，坚决不同意。干部也分成两派。</p>

他们在争论不休时，顾立春已经在带领猪场和林场的同志在种藕，这件事也给顾立春带来一个提示：当你要做一个件大家有可能反对的事情时，一定要同时抛出一件大家更反对的事，这样，前一件事就不显眼了。种藕和草编的事就是这样。如果他单提这两件事，效果肯定没有这次好。</p>

这三件事，让顾立春的名字在全场职工中更为响亮，在五场职工也更有号召力。人们提起五场的农牧科就只记得顾立春，俨然忘记了还有齐科这个正科长。</p>

齐科这几天一直在沉默着，梁科员跟着齐科七八年，深知他的性格，他越是沉默，事情就越是严重。他总觉得他们农牧科要有一场暴风雨，而现在却是暴风雨前的平静时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