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答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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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鬼王：“……”</p>

未及楚晚宁再多言，墨燃忽然拽过他的手，拉着他就往正门处走。一边走一边回头对四鬼王道：“王爷，你别理他，我师尊记性不好。你看你刚刚说了，他要是成了亲，这吉服就不会作效。咱们不磨嘴皮子，我自带他出去，若是顺利走出，便请王爷放我们一条生路，若是我说谎，则是生死不怨。”</p>

楚晚宁道：“墨燃——你疯了？当初在彩蝶镇，不过是逢场作戏，根本不会算——”</p>

“怎么不会算。”墨燃毅然决然，倒是很笃定，“酒也喝了，头也磕了，上有高堂下有后土，怎么就不算了。”</p>

“墨燃……！”</p>

鬼王在地府百年千年如一日，待得着实有些腻味，忽然见到这样的争执，觉得十分好笑，坐下来托着腮倒也瞧得起劲。他拍拍旁边那美人的大腿，让她再喂自己吃颗果脯，边嚼边道：“成啊，你们走啊。要是顺顺当当走出去了，我便不拦你们。若是死了，也是自找的。”</p>

墨燃道：“多谢。”</p>

行宫正门布着一层闪动着淡淡紫光的结界。显是困顿鬼魂用的。楚晚宁离得那结界越近，便越是不情愿。那种半吊子的冥婚，怎可能会作数……</p>

可墨燃却在这时靠近他，低声与他说了句：“师尊莫要担心，你我婚契，定是奏效的。”</p>

“如何就作效了？！”</p>

“你听我一次。这件事，我心里有数。”他说着，反手扣紧了楚晚宁的手指，掌心里有细汗。</p>

“若是万分不幸，我也陪着师尊。”</p>

楚晚宁浑身一震，睁大了凤眼，愕然瞧着他，好像从来没有瞧清过眼前这个人。</p>

墨燃冲他展颜而笑，梨涡融融：“我欠师尊好多，这一回，不会再留师尊独身。”</p>

“……”楚晚宁沉默良久，低声道，“何必。”</p>

“那师尊呢？又是何必。”</p>

楚晚宁垂睫，而后轻轻叹息一声，终是不再推却。二人携手站在紫电流窜的结界当口，身后是闲坐着看热闹的魑魅魍魉。</p>

“走吗？”</p>

“走。”</p>

不知是谁先扣紧了谁的手，那么用力，冰冷的叠着滚烫的，汗湿的裹着干燥的，苍白的贴着麦色的。</p>

天火在奔腾，雷电在嘶吼。</p>

那结界仿佛巨大的洪流与瀑布，他们几乎是同时迈入，电光火石扑杀而下，气吞山河势如破竹，仿佛下一秒就要将这两个胆敢踏出生死门的人撕碎，劈成片，烧成灰。</p>

那雷火爆出灼目光华，耀眼到近乎成了白色。</p>

眼见着就要劈落在二人身上，墨燃虽在此之前，心中想的一直都是从今往后要敬师爱师，不可再忤逆，更不能存有旖念玷污师尊。</p>

可是在这存亡未知的瞬间，他猛地扭头，忽然就很想再看看楚晚宁的脸。</p>

却发现，结界形成的湍流密雨中，楚晚宁竟也在望着自己。</p>

那双凤眼曾经凌厉、决绝、痛惜、憎恶、隐忍……而这一刻却好像有万事将熄时的宁静。</p>

还有，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p>

还有深情。</p>

墨燃从未看过楚晚宁这样的眼，他的脑袋嗡的一声轰鸣作响，感到城堞楼宇皆在坍塌，他的胸腔中忽然有一股热烈的爱意，顶开坚实灰黑的岩层，破土而出。他甚至没能来得及思考那究竟是怎样的感情，只觉得心是滚烫的，血是沸腾的。</p>

雷鸣电闪间，他不假思索地伸出手，将楚晚宁紧紧拥在怀中。</p>

狂乱的心跳撞上颤抖的魂灵。</p>

胸膛撞上胸膛。</p>

他在下鬼界之前，其实也并没有过要与楚晚宁一起死这种念头，他一直觉得自己爱的人是师昧，要同生共死，也只会是和师昧。</p>

可是当死劫真的降下。</p>

他便不由多思地，将他搂在了怀里，似乎想要将对方的血肉揉进自己的血肉里，将他的魂灵藏进自己的魂灵里。</p>

楚晚宁。</p>

我陪着你。</p>

我……</p>

“哎呀，没想到还真是对苦命鸳鸯。”耳边忽然传来悠悠然的戏谑声响，“本王竟抓错了鬼？这位仙君，居然真是已婚许拜堂过的有主之魂了？”</p>

墨燃倏忽睁眼。</p>

那本该将他们撕碎的雷电竟不知何时化成了千朵万朵蒲公英，绕在他们身周轻舞飞扬，飘颻回雪。</p>

四鬼王笑吟吟地站了起来，在离宫门不远处站定，慢条斯理地拍了拍手：“无聊几百年，今日倒是看了一出好戏。”</p>

楚晚宁：“……”</p>

墨燃还未回神，脑袋仍是昏沉的，看看四鬼王，又扭头去看怀里的人。忽然意识到自己这样抱着师尊实在不像话，便仓皇收了手。楚晚宁也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他侧过脸，面上不知是怎样神情。</p>

过了一会儿，整顿衣冠，一语不发地立在旁边。</p>

墨燃为了打破尴尬，抬头问四鬼王：“如何，不曾诓骗王爷吧。”</p>

“不曾，不曾。”</p>

四鬼王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p>

“一日复一日，多久没有见过这般热闹了。好罢，就冲你们让我看了一场好戏，自行去吧。本王美人那么多，也不缺个已经成亲了的魂魄。”</p>

墨燃立刻心下开朗，想道：这四王比曾经楚洵遇到的那个九王可坦荡多了。虽说是个淫·魔，但好歹言出必行，有个王爷模样。</p>

他这样想，拉着楚晚宁就要走。</p>

岂料这时，天空中云雾飘散，月光照在墨燃身上，不动声色地，投下一道浓黑阴影。</p>

四王初时不曾反应，仍是笑吟吟的，因看着了一出难得热闹而自喜，他转过身，示意旁边的美人再喂给他一颗葡萄。</p>

美人的指尖剥开幽紫果皮，将鲜甜晶莹的果肉递到四王唇边，四王正欲张嘴，猛地觉出不对，蓦然回头厉声道：“站住！”</p>

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地面的阴影，目光一寸一寸抬起，最终落到了墨燃脸上。</p>

“……你看看，地上那是什么？”</p>

墨燃垂眸，这才猛地发现自己脚下竟还残存着一道模糊不清的影子！</p>

四王戏谑贪玩的神情一扫而空，他眯起狭长的眼，那里面闪烁着兀鹫扑食前的光泽。</p>

“你一具活人血肉，竟也能下得了地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