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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宦官摆了摆手,“咱家区区九品当差,娘子不必言重……”</p>
孟得鹿飞速扫了漫香一眼,提高声音,“贵人在宫内身任要职,切莫拿小女子耍笑,小女子担待不起……”</p>
漫香听懂了孟得鹿的暗示,虽然不明就里,却也不敢怠慢,赶紧招呼众人齐齐行礼。</p>
老宦官愣了一下,也不受礼,也不命众人起身,只是沉声发问,“你说咱家身任要职,何以见得?”</p>
“贵人虽然衣袍朴素,脚下鞋袜的用料却十分讲究,针脚精细,穷人若有闲钱,只会尽可能花在别人能注意到的地方,绝不会在鞋袜这种不显眼的地方破费,只有富人装穷,才会忽略鞋袜细节。贵人身上穿着暗青袍衫,腰间系着的却是浅绯色绦带,二者色调很不相称,想必这件暗青袍衫是贵人借来的,绦带却是贵人自己的,而在所有官服中能与浅绯色绦带相配的只有绯色官服,所以小女子才斗胆揣测贵人身居五品以上。”</p>
众人低声惊呼,老宦官不置可否,追问道,“那你索性再‘斗胆’一下,猜猜咱家找你所为何事?”</p>
孟得鹿不假思索,“采买。”</p>
老宦官面上波澜不惊,又问,“这又是为何……”</p>
孟得鹿答道,“还是从贵人的鞋袜上看出来的,贵人的鞋袜虽洁净如新,鞋头却有多处磕碰,想必是经常跨门槛时留下的痕迹,如果贵人只在宫中行走,定然早已经习惯了各处门槛的高度,不会轻易磕碰,所以我才猜测贵人要经常出宫行走,出入不同的店铺门面,监管采买。”</p>
老宦官终于拊掌哈哈大笑,“咱家出宫前特意打扮了半日,想不到依然没有逃过小娘子的法眼啊,从小小一条绦带,区区一双鞋袜,小娘子便能推演出如此复杂的线索,可见小娘子心思缜密,观察入微!起来,都快快起来吧……”</p>
受到父亲在南监里故意穿了小鹿旧靴带给自己的启示,孟得鹿才有了今日的灵光一现,等和众人一起起身后,她又谦虚地再屈了屈膝。</p>
“贵人过奖,风尘女子,身份低微,总要向贵人行礼叩首,所以才会注意到贵人注意不到的地方罢了……”</p>
一切正如孟得鹿所推演的:老宦官名叫尹忠,在宫中担任内侍,最得宫中的太妃宠信,所以太妃的日常用品中凡是需要出宫采买的一概交给他亲力亲为。</p>
前日,天官侍郎夫人邓采柚进宫觐见,将孟得鹿亲手研制的“珍珠伏敏霜”献给了皮肤同样患有过敏症的太妃,太妃用后,多年的皮肤病一下子好了许多,因此,特意派尹忠亲自再来采购。</p>
孟得鹿欣然从命,立刻回房调制药霜,并记下了尹忠所居住的客栈名称,许诺配好药霜后亲自送货上门。</p>
漫香自然不肯错过巴结宫中贵人的好机会,忙命人摆酒设宴,又命头牌阿娜依亲自献舞。</p>
尹忠酒力过人,喝了一坛又一坛,阿娜依的异域舞蹈只得跳了一支又一支,终于将尹忠迷得面色潮红,双眼迷离,仿佛天地间除了妖艳妩媚的阿娜依之外再无别人,直到守在门口的随从再三催促,他才意犹未尽地向阿娜依扔了个荷包打赏,起身离开。</p>
夜幕初降,孟得鹿配好了“珍珠伏敏霜”,拎上药匣逆着盈门的客流娴雅从容地登上了尹忠派来的马车,她暗暗给驾车的小宦官塞了半吊钱,让他尽量放慢车速——</p>
她要让平康坊里所有好事的眼睛都真真切切地看仔细了,她孟得鹿,一名风尘女子,如今大大方方地登上了皇家马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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