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豪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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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里，月光缓缓从窗外朝屋里倾泻了一地流光。</p>

屋里没灯，但还是可以借着那月光将屋里的大致轮廓都看清楚。</p>

她进房间之前是反锁了门的。</p>

此刻睁眼开，床边坐着一道黑漆漆的身影，而这人的手正朝自己伸过来，凉纾心里一抖，脑子瞬间清明，伸手精准地抓住了他的手。</p>

她手指温柔，而那人的手不带什么温度，温凉温凉的。</p>

凉纾忽地想起来一种冷血动物，它们也是这样的。</p>

她阻止他靠近自己，然后整个人往床的深处靠过去，眼神警惕地看着他。</p>

安静的房间里，响起男人低低沉沉的嗓音，似乎还带着叹气的声音，“林嫂说你晚上吃了些东西，刚开始我还有些不信，现在看来，倒是真的？”</p>

毕竟刚刚抓他手的时候好像也更有力气了。</p>

她不说话，靠着床挡望着他。</p>

“为什么都不穿鞋呢，嗯？虽然这里比虞城要宜人，但地板始终是凉的，不穿鞋容易感冒，如果万一要是踩到什么东西了，那怎么办？”</p>

陆瑾笙唇角含着笑，他继续说，“比如说书房那一地的碎玻璃。”</p>

提到碎玻璃的时候，他话里好像还有些淡淡的笑意。</p>

其实也是，他回来后问林嫂凉纾今天晚上都干了些什么，林嫂说她在一楼转了转，然后说起想看书，就去了书房，接下来就在书房里待了两三个小时。</p>

后面出来就回房间睡觉了。</p>

陆瑾笙上了二楼，便先去了书房，他倒不是想知道她在书房里看了些什么书，只是对她在里面待了两三个小时很好奇。</p>

推开门进去就闻到了淡淡的茶香味，然后便是落地窗前那一地的碎玻璃。</p>

他眸色暗了几度，脸色如常，看不太出来那些情绪。</p>

只是后来目光触及到书桌上被茶水浸湿了的书籍后，他脸色难得柔和了许多，嘴角甚至勾勒出了淡淡的笑容，做事开始情绪化对她来讲未尝不是一件好事。</p>

比起死气沉沉的她，陆瑾笙倒是更喜欢她发脾气。</p>

只不过看那杯子碎裂的痕迹到不太像是砸在地上碎了的，窗玻璃上有些水渍的痕迹，陆瑾笙后来又去看了书房的监控录像，发现她果然是将杯子扔在玻璃窗上才碎了的。</p>

而画面里，那飞溅的玻璃碎片将她的脸划伤这个细节陆瑾笙也看到了。</p>

此刻，房间里光线很暗，她又微微低着头，长发遮住了大半的脸，陆瑾笙根本看不到她脸上的伤痕情况。</p>

他往前坐了坐，又朝她伸手过去，凉纾此刻已经没有办法再退了，她咬牙道：“别碰我。”</p>

陆瑾笙手指在半空中僵了半刻，跟着还是我行我素地伸过去拨开她的长发，凉纾十分抗拒，提高了嗓音，“陆瑾笙，我让你别碰我！”</p>

“这就是碰你了？”他眼神有些凌厉，语气却依旧轻描淡写，道：“阿纾，你是结过婚的人，你应该懂什么是碰。”</p>

最后一个字，他音咬得特别重。</p>

闻言，凉纾猛地抬头看着他，眼里终于流露出了些惊恐的神情，牙齿紧紧地咬着下唇，看他的眼神像仇人。</p>

而这时，凉纾终于不再挣扎。</p>

陆瑾笙伸手拉开了床头的暖色台灯，这一块地方顿时亮堂起来。</p>

他一手拨开她的长发，另外一只手掐着她的下巴让她微微仰着头，她脸颊上那个小小的伤口已经结痂了，血凝在上面，看起来就比她右眼角下的那颗红色的泪痣大了一些。</p>

即便是如今瘦了很多，这张脸依旧是美的。</p>

他这一生，见过的最好看的眼睛就是这双了。</p>

从前是不愿去承认，但一路走来，有些隐藏在最深处的情绪好似再没有办法压抑住，索性就算了，他怎么也得为自己活一回。</p>

凉纾头微微一偏，将下巴从他手中解放出来，瞪着他。</p>

陆瑾笙笑笑，“你这样看着我，我还是挺欢喜的。”</p>

她垂下视线，手指紧紧攥住身下的被褥，低声道：“你什么时候出去？我困了。”</p>

“困了？那正好，我也差不多，那一起……”</p>

陆瑾笙话还没说话，就被凉纾打断，“你滚出去——”</p>

说着她抬起手就想给他一巴掌，却被陆瑾笙伸手截住，男人视线对上那双恨意满满的眼睛，他盯着她看，却在短短的瞬间转移了话锋，他说，“白天不是想要枪么？我给你带来了。”</p>

凉纾还未说话，就见他左手从腰间拿出了什么东西，很快，一把精巧的黑色手枪在他手上转了好几圈。</p>

他抓着她的手，将这冰凉冷硬的东西放到她手上，然后又引导着她去握枪。</p>

凉纾全程看着手中这东西，眼神很冰凉，很快，她右手食指抵着那片黑色的扳机，心里倏地就有一种扣下它的冲动。</p>

而陆瑾笙慢慢松开手，手指握着黑洞洞的枪口，将它扯过来抵在自己胸口的位置，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会开枪吧？手指扳开那个东西就行了。”</p>

凉纾盯着他手指握住的地方，另外一头，是靠近他心脏的位置。</p>

她手指颤抖了好几下，忽地冷笑着说，“我怎么知道这里面有没有子弹？”</p>

毕竟对于她来讲，陆瑾笙是一个狡猾的人。</p>

头顶传来他的笑声，在这安静的夜里听起来有些诡异。</p>

接下俩变故来的太快，几乎在她还来不及反应间，原本是她握着的枪瞬间回到了陆瑾笙手中，下一秒，他握着那东西将手指一转，对准那边的梳妆镜，眼神却是一直落在她脸上。</p>

“砰——”地一声。</p>

枪声在这安静的暗夜响起，足够震耳欲聋，惊扰了停在外头树上的海鸟，而那面镜子也随着子弹穿过而四分五裂。</p>

哗啦啦的玻璃声碎了一地。</p>

凉纾眼里充满惊惶，脸色苍白，瞳孔放大，耳边声音嗡嗡地响，不可置信地看着刚刚发生这一切。</p>

倒是陆瑾笙没什么反应，枪口还冒着白烟，一股硝烟味弥漫开来。</p>

他唇冰冷地勾了勾，手指翻转重新将子弹上膛，然后又重新将枪放到她手中，照旧握着枪口抵着自己的胸口，他说，“现在还信吗？”</p>

凉纾无法镇定下来，浑身都有些抖，眼神也很复杂，她看着自己的手，唇抿得紧紧的。</p>

而陆瑾笙的声音就像是魔咒一样落在她耳膜边：“阿纾，你不是想要我死吗？我现在给你机会，错过了这次，以后你再想要我死那就不能了。”</p>

“扣动扳机，这一切就都可以结束了。”他落下话音。</p>

凉纾脸色忽地变得有些痛苦，眼里有些湿润，她抬头望着他的脸，又重新去自己手里这把刚刚打响了的枪，手指抖得更加厉害了。</p>

陆瑾笙见她这样忽地笑了，他手指往后退了一步，握着她的手，加重力道握紧，“是不是没有这样杀过人？所以觉得很痛苦，对吗？但我是谁，我是陆瑾笙，是决定要跟你纠缠一辈子的人，不管你是不是结了婚，是不是有了家庭，是不是有了其他喜欢的男人，你难道不想摆脱这样的人吗？”</p>

眼泪蓦地滚落眼眶，她死死咬住的下唇几乎快要被她磨出血来，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但是又真的没有办法真的听他的扣下扳机。</p>

“阿纾，你想清楚了，杀人是一瞬间的事，枪响了也就什么都结束了，人死了也不过就是一具尸体，跟肉块没什么两样。”</p>

“快动手啊，扣下扳机，阿纾。”</p>

她眼睫不停地颤，鼻头通红，微微张着嘴像是无法呼吸一样，他说扣下扳机那刻，凉纾猛地闭上眼睛，很快，她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指，那把枪顺势落在被子上。</p>

陆瑾笙看着她，眸色有些红，心里却不知道是什么想法。</p>

应该是高兴吧？</p>

她是不想杀了他还是只是不想杀人呢？</p>

他觉得应该是前者。</p>

他从来就是一个兵行险招的人，刚刚那一次，兴许是他人生当中做得最决绝最没有退路的一次赌注，他将自己彻底剖开摆在她面前。</p>

除此之外，他还想赌一下他跟她之间，到底有没有可能。</p>

而这个有无可能的筹码比较大，是拿他的命来赌的。</p>

他去她的反应，凉纾低着头，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她颤抖的手上。</p>

陆瑾笙伸手拨开她的长发，那瞬间，有温温热热的水珠砸在他手背上，又顺着他手背没入被子里，他抬手擦掉她脸上的眼泪。</p>

却见凉纾泪眼朦胧地看着他，模样十分可怜，像是被刚刚那一幕逼出了内心最脆弱的东西，她嗓音难得带了些祈求，“你放了我，让我回去吧。”</p>

陆瑾笙眼神十分怜悯，嗓音轻浅，他看着她摇摇头，“不可能。”</p>

“陆瑾笙，这辈子我们不可能了，下辈子再说，行么？”</p>

陆瑾笙再度揩去她眼角的泪，笑了笑，“阿纾你知道的，光是这辈子都已经足够痛苦了，哪还有什么下辈子……”掌心之下一片濡湿，他平静地看着她说，“如果真的有，那我答应你，下辈子我不会遇见你，百年之后你要好好投个好胎，别像这样，遇到一个我，从此便怎么都摆脱不了。”</p>

凉纾摇摇头，咬着唇模糊地说，“你放下了，咱们就都能摆脱了。这样很痛苦，不是吗？我是害死梁奚音害死陆遥的人，你怎么会想到要跟我在一起……”</p>

“那些我都不在乎，我如今只要你，”他眼神有些缥缈，嗤道：“如果有本事，你就想办法逃吧，但最好别让我知道。”</p>

他撤回手，将那把枪捡过来，利落地卸下了弹夹，一边又说，“你今天找林嫂要那些书的事我就当没有发生过，阿纾，你心里应该也很清楚，这岛上除了我们，谁都没有，就算你知道这是哪里，你也没有办法告诉顾寒生，除非你真有本事消失在这里。”</p>

收拾完，他起身，伸手将一旁的台灯揿灭，站在床边看着她，“快睡吧，我暂时都不会动你，房间里的东西我明早会有人来收拾，下床的时候记得穿鞋。”</p>

他踩着碎玻璃朝门口走去，好像还是不太放心，又回过头来看着床上那淡淡的一团隆起，补充道：“阿纾，别想着用折磨你自己身体的方法来折磨我，最后只会苦了你自己。”</p>

而凉纾躺在床上背对着他，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p>

等了一会儿，他还是说，“你刚刚没选择开枪是正确的，否则，我死了，阿纾，到时候这岛上只剩下你一个人了，你又要怎么回去呢？”顿了顿，“至于那些保镖佣人，你可以都当他们不存在。”</p>

脚步声远去，房门被彻底关上，凉纾才慢慢睁开眼睛，捏紧被子的手也开始慢慢松开。</p>

……</p>

第二天一早，是陆瑾笙来将她带下楼的。</p>

房间里的碎玻璃还没收拾，他便在一旁耐心地等着她洗漱，完了以后又将她抱下楼，一路到餐厅。</p>

经过昨晚，凉纾知道自己怎么反抗都是没有用的，所以也就不浪费精力了。</p>

而到楼下她才发现，这房子每一处，地上铺上了一层柔软的地毯，任何角落都没放过。</p>

陆瑾笙察觉到她的眼神，他将她放到椅子上坐下，挑眉道：“虽然是麻烦了点儿，但还不算什么难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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