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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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碧轻红被按在长凳上，被粗暴地扒了外裳，一尺宽半指厚的板子，已经重重地落在了她们身上。</p>

惨叫声不断传来。</p>

沈骊珠心里浮出一阵阵痛苦与绝望。</p>

见磕头求情没用，她起身跌撞着、踉跄着跑到两个丫鬟身边，甚至以身去挡。</p>

疼……</p>

好疼啊……</p>

浅碧叫她让开。</p>

沈骊珠落泪，咬牙，就是不肯让开。</p>

但是，她只有一个，帮得了浅碧，就挡不了轻红身上的板子，帮得了轻红，就帮不了浅碧。</p>

能饶过她们性命的人，只有松鹤堂里面那一位。</p>

沈骊珠挡在丫鬟身上，“祖母，祖母……”</p>

“真的不关浅碧轻红的事！”</p>

“求您饶了她们二人性命！祖母！”</p>

“二小姐——”孙妈妈缓缓上前一步，打断了沈骊珠的叫喊，她的面容隐在微光里有些不甚分明，“您说不关她们的事，可是昨日东宫夜宴，您进宫时的衣裳、妆靥、钗环哪一个不是出自她们二人之手？”</p>

沈骊珠舔了舔已经失去颜色的唇瓣，说出解释了千遍万遍的言语，“可是我……真的不曾勾引魅惑太子殿下啊！”</p>

她眼神迷茫，无辜，可怜。</p>

美丽的少女就连落魄也是楚楚动人的。</p>

孙妈妈眼神微动，叹了口气，但随之而来的语气更加凌厉，“二小姐，您性喜浮华，好鲜衣，佩华饰，再加上长着这么一张美丽的脸蛋，您可能无须做什么，对人来说就已经是引诱了。”</p>

“我们的太子殿下将来一定是位英明的君主，他早已说过自己不喜浮华美色，所以啊……”</p>

“这张脸，就是您的原罪。”</p>

孙妈妈伸手，从沈骊珠头上拔下一根金钗，甩在她面前的地上，“二小姐将来是要去佛堂的人，可不要戴着这样矜贵的东西招摇了吧。”</p>

金钗坠地，声音轻响。</p>

沈骊珠乌黑长发散落一缕下来。</p>

“我……知道了。”</p>

她像是明白了什么，也认清了什么，说得极慢，极慢。</p>

沈骊珠捡起金钗，往自己脸上狠狠一划，鲜红艳丽的血与极致的痛楚立时漫出。</p>

在沉闷的板著声里，在浅碧轻红的惨叫声中，她深深地跪伏下去，好像碎了脊梁，“祖母，是我错了，孙女知错，请您饶了浅碧轻红一命。”</p>

沈骊珠的背后，天光微亮。</p>

然而，及笄之年的少女，此生却一朝由云端跌落深渊，人生至暗。</p>

仿佛从这一年开始，就再也没有了明亮起来的可能。</p>

-</p>

“啊……”沈骊珠惊叫了声，从梦魇中惊醒，深深地喘气。</p>

浅碧心疼地擦拭掉她额头上的冷汗，“小姐您又做噩梦了？”</p>

见骊珠眼里依旧残留惊惧之色，浅碧忙轻声哄道，“别怕，别怕，离东宫选妃宴已经过了三年，我们如今也不在京城，而是远在江南您外祖家了。”</p>

沈骊珠慢慢地缓过神来，虽然悬在面纱之下的唇色还有些苍白，却反过来安慰浅碧，“浅碧，我无事，只是车厢里有些闷。”</p>

浅碧道：“小姐今日替城西百姓免费看诊施药，忙碌了一日，定是将自己给累着了，所以在马车上小憩了会儿就被梦给魇到了。回了药庐，小姐可要好好休息。”</p>

她们正在一辆出城的马车上。</p>

乌蓬青帐的马车，没有任何家族的族徽或标识，低调且不起眼。</p>

沈骊珠单手撩起帘子。</p>

那手玉质纤纤，指盖如玉，倒叫人觉得被她挽起的帘子实在是过分粗陋了些，与之不配。</p>

清风透过车窗进来，女子脸上悬着的薄纱被扬起一角，只见一道陈年浅淡的白痕从脸颊至眼尾，像是美玉有瑕，令人心生惋惜。</p>

…</p>

沈骊珠近乎是被沈家从京城放逐到江南的，虽然是打着投奔外祖家的名号，但她这样狼藉不堪的名声，也恐误了舅舅家中的姊妹婚嫁，是以她带着浅碧独居在金陵城外的女观中。</p>

后来，意外结识一位民间女游医，骊珠拜作师父，在女大夫故去后，她便从女观搬至药庐，就此住下。</p>

药庐是沈骊珠精心打理的，小院不大，但晾晒着各种药材，有种天然微微苦涩的味道，墙角还种着几株野花，颜色金灿灿的，长势很是喜人。</p>

但，今日推开院门，沈骊珠便觉得药庐与平常有些许的不同。</p>

墙角的花簇凌乱歪倒，像是被人给踩过，空气里也似乎弥漫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气。</p>

沈骊珠抿起了唇，借着月光往地上瞧去，只见地上有新鲜的血迹滴落，一直往后院的方向。</p>

浅碧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小姐，提篮里有今个儿二公子送来的海棠糕，您先吃两块垫垫，我这就去小厨房烧菜。”</p>

曾经侯府嫡女的贴身丫鬟，那双手养得比小官家的女儿都要细嫩，只会梳发髻、描妆靥，如今却得自己烧火做吃食。</p>

一开始，浅碧做出来的饭食不是夹生就是焦糊的，只能勉强下咽，慢慢的也练就了一手不错的厨艺。</p>

眼见浅碧准备往后院小厨房而去，沈骊珠连忙将她拽住。</p>

“小姐？”</p>

“嘘。”沈骊珠将食指竖起，然后拎起挂在院墙上平日里用来采药的镰刀。</p>

浅碧小脸一白，还有什么不明白的。</p>

她也当即握了把小药锄在手里，紧紧跟在沈骊珠身后，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p>

沈骊珠刻意放轻了脚步，沿着血迹来到后院。</p>

血迹消失在柴堆处。</p>

黑灯瞎火，只有月光清冷照人，纵使沈骊珠有心防范，在绝对的武力之下，也跟待宰的羔羊没什么两样。</p>

她在黑暗里被人从身后挟持，泛着寒光的匕首落在了她脖颈上。</p>

那人似受了极重的伤，胸腔的气息有些沉闷凌乱，说话的语调却依旧慵懒散漫，尾音像是带着笑意，给人一种穷途末路也游刃有余的睥睨尊贵，“在下受了点小伤，路过此地，想临时借宿一晚，不知姑娘可否应允？”</p>

这声音……</p>

像惊雷一般在沈骊珠耳边炸开。</p>

她永远也不会忘记这道噩梦般缠绕了她整整三年的声音！</p>

——沈氏女娇娆媚上，言行无状，永不得参选！</p>

沈骊珠咬牙，眼底似有艳丽的血色一点点漫出来。</p>

是太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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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