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再上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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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雨稍小了些，春归包了些红糖，半块姜给李老爹。志远走的时候还颇有些不舍，趴在李老爹身上静静地看着知平，知平知敏在门口待着直到看不见人了才进来。</p>

春归也不瞒他们，饭桌上直说过两天志远便会跟小宝一样，时常来家里一道看书认字。知平立刻欢呼道：“嫂子！我喜欢这个弟弟！他太乖啦，比我还要乖！”</p>

知行没眼看：“那是哥哥，还比你大几岁呢！”</p>

知平立刻改口：“那我喜欢这个哥哥！”</p>

春归只说了这桩事，至于年后让知平一道去念书的事儿她没说，等束脩攒够了，她再开口也不迟。</p>

日子一放晴她便想着去一趟齐掌柜那儿，手头上已攒了十六幅画样儿，分别是两套四时景物图，四幅拼起来是一套完整的图。两套图又各分为上色与不上色。知行与祁佑也共作了八首诗。</p>

画都是寻常画师能画的，春归只是费了点小心思刺激消费，人人心中都有个收集癖好，看着四幅扇面凑成一副完整的画便有足足的成就感。</p>

这趟上街她没想着带着几个小的一起去，毕竟走两刻钟的山路也是累人的。她原是打算让知行和祁佑两个大的看着几个小的，没想到祁佑提出了想跟她一道上街。</p>

春归看了看祁佑的腿，皱眉道：“你这腿可以走这么久的路吗？”两刻钟也不算太久，只是走的是山路，未免磕碰。</p>

祁佑点头道：“已好得差不多了，本也没伤到筋骨，我这趟本也有东西要买。”</p>

春归面露喜色：“那便再好不过了！”虽没伤到筋骨，可已经入了冬，腿脚若是不便实在难捱。</p>

这腿脚好了，这段日子也便过去了，几个孩子高兴极了，围着祁佑的腿左看右看。</p>

祁佑抬眼，对着春归露出一个宽慰的笑，春归心里最后一丝不安也都散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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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后，李老爹带着两个孙子给春归家送了半篮子鸡蛋，足有十来个，也是带着两个孙子认认门。</p>

春归推辞不过也只好收了，几人说起明日要上街，李老爹忙道：“明日我家志存要去赶小工，顺便把志高攒的一堆皮子卖了，他借了村长家的驴车，正好能送送你们！”</p>

李老爹的大孙子叫李志存，十五岁便学了木工，如今满二十，一身手艺，常常在镇上接活儿，二孙子叫李志高，如今十八岁，跟陈实两兄弟学打猎。两个孙子都无心科举，只想着挣钱补贴家里。</p>

春归心里一喜，看了看祁佑：“那真是谢谢李大哥！”</p>

李志存晒得黑瘦，颇有些不好意思，摸着脑袋直摇头。</p>

几人定下了时间，李家人才走。</p>

第二日天才刚亮，李志存便等在了柳家门口。他驾着驴车坐在前头，春归和祁佑两人分坐两端，入冬的山风刺骨冷，两人穿得厚实还是有些抵不住，祁佑看了看吐着冷气的春归，有意侧过身子挡着，尽管如此，春归还是冷得双手通红。</p>

好在原本要走两刻钟的路，驴车一刻钟便到了。祁佑看了看春归那双手良久，叹了口气不发一言。</p>

春归倒无所谓，不用走路省了脚程便让她开心许久了，她搓了搓通红的手跟李志存道谢。</p>

三人就在市集口分别，祁佑昨日便说明有东西要买，春归问了银钱是否管够后便随他，两人约了在那肉摊子边上等着。</p>

街上人三三两两，春归拿着一篮子画样儿，本有意找几个读书人看手上的折扇。可惜人少，她也只好先干正事儿，循着记忆走到了“清正雅居”门口。</p>

铺子倒是早早地开了门，和上回来时不同，迎面三层成扇中两层换成了她当初画的君子四花图。</p>

她提着的这颗心便放下了，掌柜的既能将她画的扇面展出，那这折扇必定卖得好！</p>

她走近些细看，顶层摆着一方嵌着四把扇的锦盒，露在外面的扇柄上分别雕刻着梅兰竹菊四字并四花小图，扇柄的扇坠也是木制的花。</p>

春归摇头笑笑，做生意的人只要点通了一扇门，其余的门也会自然而然地打开。</p>

她刚想叫人，里头便出来了上回那个小二。</p>

小二打着哈欠，一抬头见是春归，瞌睡立刻就醒了，还没跟她打招呼就跑进里间，边跑边喊：“掌柜的！上回那位姑娘来了！”</p>

见他那兴奋劲儿，春归心里最后那点不安也消失了。</p>

这扇子，定是卖得非常好！</p>

果不其然，掌柜的没一会儿就跑了出来：“哪儿呢！你快去给那小娘子倒茶！”</p>

跑到外间，见到了人，齐掌柜当即笑眯了一张脸：“哎呀，越小娘子！我可是等你许久了！”</p>

春归小小行了个礼，有意问道：“齐掌柜，生意可好？”</p>

齐掌柜拍了下掌：“越小娘子，你这画真是绝了！”</p>

春归笑了笑谦虚道：“齐掌柜一手生意经，这扇坠，扇柄的雕刻绝妙。”</p>

齐掌柜“嗨”了一声，摆摆手：“也是小娘子的打包的卖法独到，我便锦上添花想了这一招。”</p>

那日他直接拿着画样儿找到了平日里合作的画师，那画师一副受教的模样，拿着原画端详了好久，一夜间愣是临摹了十几幅图，不过几天功夫，十来套成扇便做成了，放到铺子上不过一上午，一个读书郎看了便叫来另一个，他再同人说明了那四花君子扇的涵义，当即有公子哥买了一整套，他定的十五文一扇，并寻常扇子高出一倍的价，那些人也是毫不犹豫地买下。</p>

还有些读书郎对着折扇上的诗词大加赞赏，也借由四花的涵义作诗作对。</p>

这镇上的读书郎不比乡里的过得拮据，虽两地只有相隔两刻钟的距离，可一座山隔开的岂止是经济水平，山这头的知行与祁佑给扇面作诗为着挣钱，山外面的读书郎买扇子附庸风雅。</p>

十来套的扇子不过两天时间都卖完了，后来齐掌柜便来了生意经，开始在装扇子的盒子，扇坠，扇柄上做文章。这些精装的扇子没几天便又让他大挣了一笔，想到这里，齐掌柜不免又高看眼前的这个姑娘。</p>

如今又有好一些扇子还在赶工，那些也早已被人定下。</p>

齐掌柜边寒暄便看向春归手里的篮子，眼神一亮。</p>

“这是越娘子新作的画样儿？！”</p>

春归忙将篮子提了上来，点头道：“真对不住，原本是该早点送来的，只是家里弟弟上山伤了脚，又赶上入冬，小孩多容易伤寒，便多耽搁了几天。”说着将其中一套四时景物图摊开。</p>

齐掌柜丝毫不介意，忙不迭起身观赏。</p>

一幅图一分为四，却又是四时的景象，分分合合皆是画。</p>

齐掌柜爱不释手地摸了摸，眼里大为惊叹。</p>

“越娘子，你这副巧思实在令人佩服！”</p>

春归退到一边由着他欣赏。</p>

“一共八幅图，便让家里两个弟弟作了八首诗，因着齐掌柜上回说的，不上色的也收，我也照着画了八幅墨样儿的。”</p>

齐掌柜连连点头：“是是是，都收都收。”</p>

梅兰竹菊四套扇面，遑论点了色的，不点色的也被一扫而光。四首诗更是被一行学子多番吟诵。</p>

“越娘子，你家里那两个弟弟是否要走科举之路？”</p>

说起知行和祁佑，春归便缓了神色：“齐掌柜说得不错，非我自夸，我那两个弟弟，一个是上一次院试的童生榜首，一个在前十，故而我才想到要让他们作诗。”</p>

齐掌柜当即拍掌：“我说呢，你不知道多少学子看了这诗都赞不绝口啊！”</p>

再抬头，齐掌柜点了点桌面，感叹道：“越娘子，你这脑袋里到底有多少点子啊！”</p>

画师易得，哪怕春归的画技再远超寻常人，画师琢磨着总能画出几分相像，可这满脑袋的巧思却难得，这么些年多少画师来来去去，愣是没给他这店打开任何销路。</p>

齐掌柜小心翼翼地再看了眼那套图，似是想起什么，再看向春归时双手朝她举了举，问道：“越小娘子可知道这镇上行商的郭家？”</p>

春归抬眼摇了摇头，眼皮却是一跳：“我头一回出来卖这扇面图，更是头一回与人做生意，怎会知道这镇上的行情。”</p>

伙计已端上一杯茶，齐掌柜先她一步接过茶碗端了过去放在春归面前。</p>

春归打量了茶碗，再看看时不时朝她露出些礼节的齐掌柜，生意人不同读书人那套，能带来利益的不论男女，她心中隐隐意动：“齐掌柜明说就是。”</p>

齐掌柜笑着摇头：“越娘子不必惊慌，是好事儿。”</p>

他这才把写一个多月来的大小事儿一一道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