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欲归道无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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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p>

春去冬来、冬去春来，时光如梭，转眼已经三年。</p>

玱玹是轩辕王和缬祖娘娘唯一的嫡孙，他继承王位虽然出乎意料，却顺乎情理，轩辕的老氏族刚开始一直和玱玹对着干，玱玹不急不躁，一面施恩分化，一面严厉惩戒，逐渐令轩辕的老氏族全部臣服于他，真正认可了玱玹是轩辕的国君。</p>

玱玹看时机成熟，提议迁都，打算把轩辕的国都从轩辕城迁到轵邑城，虽然之前，政令已多从神农山出，轵邑城俨然有陪都之势，可当玱玹正式提出此事时，仍然是一石惊起千层浪。中原的氏族自然乐见其成，轩辕的老氏族自然是强烈反对。</p>

但玱玹心意已决，下令禺疆出具迁都方案。禺疆的方案考虑周详、安排齐全，众人皆知禺疆是玱玹的心腹重臣，显然，玱玹筹划迁都已不是两三年了。在完备周详的方案前，所有人的质疑都显得软弱无力。如果抛开自己的乡土观念，轩辕的老氏族也不得不承认，轩辕城的确已不适合做日渐繁荣强盛的轩辕国的都城。</p>

经过半年多商讨，玱玹力排众议，下令迁都。</p>

玱玹手下有一帮人，已经建了四五十年的宫殿，对建筑施工有着丰富的经验，再加上中原氏族的鼎力支持，王令颁布后，他们热火朝天、快马加鞭，经过一年多的改造建设，在原神农都城的基础上，建起了一个布局更合理、城墙更坚固、宫殿更盛大的国都。</p>

也许是为了照顾轩辕老氏族的心情，也许是自己念旧，玱玹把轵邑的王宫命名为上垣宫，和轩辕城的王宫同名。中原的氏族没介意这细枝末节，轩辕的老氏族沾沾自喜，觉得自己毕竟还是正统，结果是皆大欢喜。</p>

轩辕城的那座上垣宫没有更名。因为在西边，不知谁第一个叫出了西上垣宫的叫法，人们为了区别，渐渐地把轩辕城的上垣宫叫作了西宫，和轵邑的上垣宫区别开。</p>

玱玹挑选了吉日，宣布轩辕迁都，轵邑城成为新的轩辕国都。</p>

玱玹每日来看望轩辕王时，都会把朝堂内的事说给轩辕王听，轩辕王从不发表任何意见，没有嘉许，也没有批驳，有的只是一种冷静的观察，似乎在暗暗考核，玱玹是否真的如他对天下所宣布的那样，有着宏伟的志向、博大的心胸、敏锐的头脑、旺盛的精力。</p>

显然，玱玹的所作所为让轩辕王真正满意了，这个他寄予了厚望的孙子不仅没有让他失望，反而让他惊喜。</p>

当轵邑城成为轩辕国都的那日，轩辕王听着外面的礼炮声，对小夭说：“玱玹，做得很好。”</p>

小夭笑：“您一直沉默，很多老臣子还拿您压过玱玹呢！说轩辕城是您和外祖母一手建造，您绝不会愿意迁都。”</p>

轩辕王说道：“迁都就意味着要打破旧的传统，会承受非同一般的压力，可玱玹做到了，很好。”</p>

小夭也为玱玹骄傲：“哥哥想做的事情绝不会放弃。”</p>

待迁都的事尘埃落定，一日，玱玹来看轩辕王时，轩辕王找了个借口，把阿念打发出去。</p>

轩辕王对玱玹说：“是时候立王后了，让中原的氏族彻底安心。”</p>

玱玹下意识地看向小夭。一直没精打采的小夭霍然转头，问道：“哥哥想立谁为王后？”</p>

玱玹紧抿着唇，不发一言。</p>

轩辕王盯着玱玹，心内暗叹口气，缓缓说道：“当然只能是神农馨悦。”</p>

小夭说：“我不同意！”</p>

玱玹惊喜地看着小夭，小夭不满地说：“我不是反对馨悦当王后，可阿念呢？你们把阿念放在哪里？”</p>

玱玹眼内的惊喜慢慢地退去，他低下了头，愣愣怔怔，不知道在想什么。</p>

轩辕王对小夭说：“如果现在立阿念为后，神农族肯定不满，赤水氏也会不满，所有的中原氏族会认为玱玹过河拆桥，欺骗了他们。如果我们一直待在轩辕山，没有迁都到中原，我们有退路，至少能维持当时的状况，可现在我们已经没有退路，只能走下去。小夭，你想怎么样？难道为了阿念一人，让天下再大乱吗？”</p>

小夭回答不出来，这几年她虽然很少下山，可就那么偶尔的几次，她也能感受到整个大荒正在发生变化——中原的氏族正在警惕小心地接纳，轩辕的老氏族正在警惕小心地融入。这个时刻，就像两头猛兽本来生活在两个山头，互不干涉，却被赶到了一处，正在徘徊试探，如果试探清楚彼此没有敌意，就能和平共处，日子久了还能友好地做伴，可如果一旦有一丝风吹草动，那么就很有可能扑上去咬噬对方。</p>

小夭走到玱玹身边，问道：“哥哥，馨悦和阿念，你想立谁为后？”</p>

玱玹笑起来：“你们喜欢谁就谁吧，我无所谓，反正，我这辈子就这样了！”说完，竟然起身，扬长而去，都没给轩辕王行礼告退。</p>

小夭跺脚：“哥哥！你、你……什么叫你无所谓？”</p>

轩辕王道：“让他一个人静一静吧！”</p>

小夭沮丧又气恼地看着轩辕王：“如果外爷早就认定馨悦是王后，为什么还要给阿念希望？”</p>

轩辕王道：“这事我来和阿念说，你就不要管了。阿念，你进来。”</p>

阿念咬着唇，红着眼眶走了进来，显然已经偷听到玱玹要立馨悦为王后了。</p>

轩辕王对小夭挥挥手，示意她离开，轩辕王对阿念温和地说：“过来，到爷爷身边来，我有些话要和你说。”</p>

“爷爷！”阿念趴在轩辕王膝头，号啕大哭起来。</p>

小夭在阿念的哭声中，走出了殿堂，心中俱是无奈。轩辕王毕竟不是一般的老人，纵是在这小小的殿堂里，他依旧操纵着人心。</p>

天色黑透后，阿念才回了自己所住的寝宫。</p>

小夭在殿内等她，看到阿念的眼睛红肿得像两个小桃子，小夭叹息：“你难道是把一生的眼泪都在今日流光了吗？”</p>

阿念说：“我倒希望。”</p>

小夭问：“外爷和你说了什么？”</p>

阿念说：“我答应了爷爷，这是我和他之间的秘密。”</p>

“你打算怎么办？”</p>

“我明天回高辛。”</p>

小夭喜悦地说：“你不想嫁给玱玹了？那可太好了！”</p>

阿念道：“你胡说什么？我只是觉得我再待在这里不合适了。不管玱玹哥哥娶多少女人，都和我没有关系，可是王后和别的女人不同。紫金宫要有女主人了，而这个女主人并不欢迎我住在这里，我好歹是高辛王姬，我可以为玱玹哥哥做任何事，但我不能让高辛跟着我丢脸。”</p>

小夭皱眉看着阿念，猜不透轩辕王到底给阿念说了什么。</p>

阿念对小夭说：“姐姐，别整日无所事事地发呆了，你也老大不小，该为自己的将来好好想想了。”</p>

“啊？你说我？”小夭回不过神来。</p>

阿念语重心长地说：“你整日没精打采、无所事事，只有哥哥、爷爷、我时，谁都不会在意。可馨悦做了轩辕王后，她就是紫金宫的女主人。以前你是尊，她为卑，但日后，她是尊，你为卑，连她的父亲见了她都得行礼，何况你只是个未过门的嫂子呢？人与人的地位发生变化后，很多事情都会变化，她看待你的目光、对待你的方式，都会自然而然变化，我觉得，她不会乐意看到你这个丧气样子。你如果聪明乖巧，就该换一种敬重亲昵且略带讨好的态度对她，让她感觉到你很清楚她是至高无上的王后，但你能做到吗？你连对高辛王和轩辕王两大帝王都随心所欲，你会把一个王后放在眼里？”</p>

小夭自嘲地说：“我的确做不到敬重亲昵且略带讨好地对她。”</p>

阿念说：“不管你怎么对父王和爷爷，他们都是你的亲人，他们会包容你，可馨悦不会。女人的心眼很小，尤其馨悦这种，一生经营就是为了自己的地位，你的随意只会让馨悦觉得你没把她放在眼里，她会掩饰得很好，但她一定会心生恨怨，至于她会怎么对付你，我就想象不出来了。”</p>

小夭惊讶地看着阿念：“这些话是不是外爷给你分析的？”</p>

阿念瞪着小夭：“爷爷是说了一点，但爷爷并不是特意说你，他是给我分析为人处世的道理。我从小生长在宫廷中，很多事情，即使没看过，也听闻过。我对爷爷不就是敬重亲昵且略带讨好吗？”</p>

小夭想了想，大笑道：“倒真的是呢！原来那样就是敬重亲昵且略带讨好。”</p>

阿念不满：“看在你白日帮我说话的分上，人家帮你，你却浑不当回事。我告诉你，你若再这个样子，迟早要吃馨悦的大亏。我看你还是跟我回高辛吧！在五神山，你爱怎么样，都不会有人敢对付你。”</p>

小夭微笑着不说话，虽然五神山有父王，可也许因为母亲休弃了父王后，小夭一直跟母亲生活在朝云峰，小夭总觉得父王、静安王妃和阿念是完整的一家人，她像个格格不入的客人，反倒在玱玹和轩辕王身边，她才觉得像是和家人在一起。</p>

但是，阿念说得很对，玱玹的家就要有女主人了，她的性子只怕不讨女主人的喜欢。</p>

曾经天真地以为，不管怎么样，这世上，哥哥的家就是她的家，可真走到这一步，才发现愿望总是美好的，现实却总是冷酷的。哥哥的家只是哥哥的家，她可以短住，如果长住，那叫寄人篱下，必须要懂得看主人眼色，否则只会惹人厌弃。</p>

阿念看小夭的样子应该是不想和她回五神山，说道：“你不喜欢住在五神山，神农山又不适合长住，那就只有一条出路了。”</p>

“什么？”</p>

“嫁人啊！嫁人是所有女人唯一的出路，当然，除非你打算到玉山去做王母。”阿念叹了口气，“不过，你嫁了人也麻烦，我看丰隆长年留在轵邑，说不定玱玹哥哥还会赏赐他住在神农山，丰隆交游广阔，又是赤水族的族长，做他的夫人也应该八面玲珑、长袖善舞，你却……有些呆笨，不会说话，连怎么打扮都不会。现在都有人在背后笑话你，将来还不知道你要闹出多少笑话，如果你再不讨王后的欢心，你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唉！”</p>

小夭道：“你别再说了，我本来就够绝望了，你再说下去，我简直觉得活得失败透顶，前路没有一丝希望。”</p>

阿念扑哧笑出来：“本来我心情挺糟糕，可看到你，觉得我比你还是强多了。”</p>

小夭站起，说道：“睡吧！明日我和你回五神山。”</p>

“咦？为什么？”</p>

“你说为什么？我和馨悦少接触一点，至少还能保留一点以前的情谊，若住在一个宫殿里，抬头不见低头见，迟早把那点情谊消磨干净，惹得她厌烦，所以我还是趁早离开吧！”</p>

阿念笑：“原来你还是把我的话都听进去了。”</p>

“这宫廷女人的生活，你比我有经验得多，我应该听你的。”</p>

阿念满意地点头：“这还差不多。”</p>

小夭从阿念的寝殿出来，想着如果明日要走，今晚应该去和玱玹辞行，可玱玹歇息在哪个女人的殿内呢？</p>

小夭苦笑，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她再不能像以前一样，想找他时，就叫着哥哥，快活地冲进去找他。</p>

小夭叹了口气，回去吧！反正不管辞行不辞行，都要离开，今夜说、明日说，没有区别。</p>

小夭回到寝殿，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p>

失去璟时，她觉得还有玱玹，无论如何，她不可能失去玱玹。</p>

可是，今夜，她第一次意识到，她正在逐渐失去玱玹。</p>

当年，他们携手走上朝云峰时，都坚信，不管任何困难危险，都分不开他们，他们一定会彼此扶持，走到最后。</p>

的确，他们做到了，不管任何困难危险，都没有打败他们，没有让他们放弃对方。</p>

但是，走到最后，他们中间开始有越来越多的人和事，自然而然就要分开了。</p>

并不是谁想疏远谁，也不是谁不在乎谁，可世事竟然就是如此无情，不知不觉中已走到这一步。</p>

小夭觉得心口闷得发疼，不禁翻身坐起，大口吸着气。本来只是失眠，可日子长了，竟好似落下了心痛的毛病。她知道相柳又要被她打扰到了。</p>

这些年来，无数个漆黑寂静的夜，痛苦难忍时，因为知道还有个人感同身受，并不是她孤单一人承受一切，就好似有人一直在陪伴她，让她安慰了许多。</p>

也曾在寄送的毒药中夹带信息，抱歉自己打扰他，提醒他如果有空时，他们可以去百黎，但相柳没回复。小夭提了一次，再没有勇气提第二次。</p>

小夭抚着心口，缓缓躺倒，静躺了许久，慢慢地沉睡过去。</p>

翌日，小夭去看轩辕王时，阿念和玱玹都在。</p>

阿念气色很不好，眼睛依旧红肿，看来昨晚又哭了一场。玱玹却也气色不好，眼眶下乌青，简直像通宵未睡。</p>

小夭觉得好笑，却不知道自己也是气色难看，只不过她向来睡到晌午才起，今日难得起得早，没有睡够也是正常。</p>

玱玹对小夭说：“我和爷爷商量过了，决定立馨悦为王后。”</p>

阿念静静地坐在轩辕王身旁，虽然没有一丝笑意，却十分平静。</p>

既然阿念都不反对，小夭更没有反对的理由，说道：“好啊！”</p>

玱玹盯着小夭，目光灼灼，小夭笑了笑。</p>

阿念对小夭说：“我刚才已经和爷爷、哥哥辞行了，待会儿就出发，回五神山。”</p>

小夭对轩辕王和玱玹笑道：“我也很久没回去看望父王了，所以，我打算和阿念一起回去。”</p>

轩辕王说：“回去看看你父王也好。”</p>

玱玹问：“你什么时候回来？”</p>

小夭愣了一下，什么时候回来？她还真没想过。不像以前，每次回去，都知道自己肯定会回到玱玹身边，所以收拾东西时，都只是带点衣物就离开。这一次，竟然潜意识里有了不再回来的打算，刚才珊瑚问她哪些东西打包，她随口给的吩咐是：都收起来吧，反正拉车的天马有的是。</p>

小夭笑道：“还没决定具体什么时候回来，陪父王一阵子再说。”</p>

小夭以前回高辛时，也常常这么说，但不知道为什么，玱玹觉得，这一次小夭的语气很敷衍。他想问她，可当着爷爷和阿念的面，又问不出来，反倒淡淡说：“也好。”玱玹第一次明白，原来越是紧张的，藏得越深。</p>

玱玹没有回去处理政事，一直陪着小夭和阿念。</p>

阿念依依不舍，叮咛着玱玹，玱玹只是微笑着说好。小夭坐在轩辕王身边，帮他诊脉，嘱咐着轩辕王平日应该留神注意的事。</p>

这些年她帮轩辕王细心调理，轩辕王自己又用心配合，身体好了不少。只要平日多在神山静心修炼，再用灵草慢慢滋补，再活几百年一点问题没有。</p>

玱玹传了点心小菜，陪着小夭和阿念用了一些。</p>

待吃完茶，消了食，海棠来禀奏：“行李都已经装好，王姬是否现在出发？”</p>

小夭和阿念站起，给轩辕王磕头，轩辕王对玱玹说：“你送完她们就去忙你的事吧，不必再回来陪我。”</p>

“是！”</p>

玱玹陪着小夭和阿念出来。</p>

行到云辇旁，玱玹看小夭和阿念坐一辆云辇，还有五辆拉行李的大云车。</p>

小夭离开时从来不用载货的云车，玱玹笑道：“阿念，你的行李可真不少，该不会把整个殿都搬空了吧？”</p>

阿念眨巴了几下眼睛：“不全是我的。”</p>

玱玹转身，看向苗莆，苗莆奏道：“有三辆车装的是大王姬的行李。”</p>

玱玹的面色骤然阴沉，吓得苗莆立即跪下。</p>

玱玹缓了一缓，徐徐回身，微笑着说：“小夭，你下来，我有话和你说。”</p>

小夭已经在闭着眼睛打瞌睡，听到玱玹叫她，打了个哈欠，从云辇里钻了出来。</p>

玱玹拽着她走到一旁，小夭懒洋洋地问：“什么重要的话啊？”</p>

阿念好奇地看着他们，可玱玹下了禁制，什么都听不到。</p>

玱玹问小夭：“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p>

“我还没想好，总得陪父王住一阵子，再考虑回来的事吧！”小夭纳闷，不是已经问过了吗？</p>

“一个月能回来吗？”</p>

“不可能。”现在才刚开始商议婚事，一个月，馨悦和玱玹有没有行婚典还不一定。</p>

“两个月能回来吗？”</p>

“也不太可能。”</p>

“三个月能回来吗？”</p>

“不行。”</p>

“四个月能回来吗？”</p>

“不行。”</p>

……</p>

玱玹居然一个月一个月地问了下去，小夭从不可能到不太可能，从不行到恐怕不行……</p>

“十三个月能回来吗？”</p>

小夭只觉得那个“恐怕不行”再说不出口，她迟疑着说：“我不知道。”</p>

玱玹说：“那好，十三个月后我派人去接你。”</p>

小夭忙说：“不用了，我要回来时，自然就回来了。”</p>

玱玹像没听到她说什么一样：“十三个月后，我派人去接你。”</p>

未等小夭回答，玱玹就向云辇走去，显然打算送小夭走了。</p>

小夭一边走，一边哼哼唧唧地说：“来来回回，我早走熟了，哪里需要人接？如果十三个月后，万一……我还……不想回来，那不是白跑一趟吗？算了吧！”</p>

玱玹停住步子，盯着小夭，小夭居然心一颤，低下了头。</p>

玱玹说：“如果你不回来，我会去五神山接你。”说完，玱玹提步就走，步子迈得又大又急。</p>

自古王不见王，就算高辛王是玱玹的师父，但如今玱玹是一国之君，怎么能擅自冒险进入他国？小夭怀疑自己听错了，追着玱玹想问清楚：“你说什么？”</p>

玱玹把小夭推上云辇，对她和阿念说：“路上别贪玩，直接回五神山，见了师父，代我问好，一路顺风。”</p>

玱玹走开几步，对驭者说：“出发！”</p>

驭者立即甩了鞭子，四匹天马腾空而起，拉着云辇飞上天空。</p>

小夭和阿念挤在窗户前，阿念冲玱玹挥手，玱玹也朝她们挥了挥手。</p>

直到看不到玱玹了，阿念才收回目光，她幸灾乐祸地看着小夭：“挨训了吧？难得看哥哥朝你发火啊！他为什么训你？”</p>

小夭躺到软枕上：“我脑子糊里糊涂的，得睡一会儿。”</p>

“你每天晚上都去干什么了？难道不睡觉的吗？”</p>

小夭长长叹了口气，她每夜要醒好几次，即使睡着了，也睡不踏实，睡眠质量太差，只能延长睡眠时间。</p>

阿念说：“喂，问你话呢！”</p>

小夭把一块丝帕搭在脸上，表明，别吵我，我睡了！</p>

一个半月后，轩辕国君轩辕玱玹迎娶神农王族后裔神农馨悦为王后。</p>

婚典十分盛大，举国欢庆三日。这场婚典，等于正式昭告天下，以轩辕氏为首的轩辕王部族和以神农氏为首的神农王部族真正开始融合。</p>

在婚典上，神农馨悦按照神农族的传统，尚红，吉服是红色，玱玹却未按照轩辕族的传统，尚黄，着黄衣，而是穿了一袭玄色衣袍，点缀金丝刺绣。</p>

没有人知道玱玹此举的含义，但这套玄色正服显得威严庄重，金丝刺绣又让衣袍不失华丽富贵，以至于婚典过后，不少贵族公子都模仿玱玹穿玄色，开了尚黑的风气。</p>

三日婚典后，玱玹颁布法令，鼓励中原氏族和轩辕老氏族通婚，凡有联姻的，玱玹都会给予赏赐，那些联姻家族的子弟也更受关注，更容易被委以重任。</p>

本来不屑和中原氏族交往的轩辕老氏族，因为迁都，不得不尝试融入中原生活。人又毕竟都是现实逐利的，在玱玹的鼓励和强迫下，渐渐地，轩辕老氏族和中原氏族通婚的越来越多。</p>

不管有再多的敌对情绪，一旦血脉交融的下一代诞生后，口音截然不同、饮食习惯截然不同的爷爷和外爷看着一个冰雪可爱的小家伙，脸上疼爱的表情一模一样。</p>

虽然，轩辕和神农两大族群真正的融合还需要很长时间，但无论如何，玱玹成功地走出了第一步。也许千万年后，当轩辕王和玱玹都看不到时，这大荒内，既没有了神农王的部族，也没有了轩辕王的部族，有的只是血脉交融的两族子孙。</p>

大半个大荒都在为国君和王后的婚礼欢庆，高辛也受到影响，酒楼茶肆里的行游歌者都在讲述轩辕国君的婚礼盛况，让听众啧啧称叹。</p>

阿念很不开心，小夭也不开心。</p>

小夭开始真正明白阿念说的话，王后和其他女人都不同。以前不管玱玹娶谁，小夭都没感觉，只是看着阿念和馨悦纠结，反正不管玱玹娶多少女人，她都是他妹妹。可这一次，小夭觉得玱玹真的属于别人了，纵然她是他妹妹，但以后和他同出同进、同悲同喜的人是馨悦。小夭和他再不可能像以前一样，躺在月下，漫无边际地聊天；以后她再生了病，玱玹也不可能就睡在外间，夜夜守在榻边，陪着她。</p>

小夭不得不承认，馨悦夺走了她最亲的人。</p>

小夭把自己的难受讲给阿念听，阿念不但不同情她，反而幸灾乐祸：“你也终于有今日了。”嘲笑完小夭，阿念更加难受了。以前因为小夭和玱玹密不可分的亲近，她总有一种隐隐的优越感，觉得自己和其他女人都不同，可现在连小夭都觉得玱玹被馨悦夺走了，她岂不是距离玱玹更遥远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