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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来楼中起哄声一声比一声高,都压过了伴乐的?声音。正事在前,李朝歌顿时将刚才?的?私事抛在脑后。她坐到帘子?前,仔细盯着“楼笙”的?动作。
准确说,是飞天的动作。
舞台上的?女子穿着浓郁西域风情的?舞衣,上?衣贴身,仅仅包住胸脯和半截肩膀,露出纤细的?腰肢,修长的胳膊。底下的?裙子?五彩斑斓,上?面缀着层层叠叠的?流苏。女子腰肢凹出一个诱人的弧度,手臂如蛇一样弯曲,单脚抬起,脚背紧紧绷着。
乐声低回婉转,如同情人私语,鼓点响起,如壁画般固定的?女子缓慢动起来,手臂灵活转动,每一下都踩在鼓点上。鼓点越来越密集,女子旋转也快速起来,裙摆上?的?流苏全部散开,如同星河坠落,绚烂夺目。一道琵琶声突然加入,连着切了好几个急弦,乐声大作,整个舞曲都激昂起来,舞姬纵身一个横跳,两腿在半空几乎打直,落地后单脚站稳,紧接着又是几个急旋连跳,身形轻巧又充满力度。
下面的观众惊呼,鼓掌声雷鸣。这时候头顶传来一声爆裂声,彩球炸裂,细碎的彩花和红色丝带四散飘落。都不等观众反应,舞姬便借着跳舞的?力道攀上?彩带。红色丝带环绕着舞台旋转,舞姬勾在彩带上,时而转身下腰,时而勾腿翻腾,整个人如同没有重量一般,在红绸上做出种种高难度动作。
舞台下的?观众近乎疯狂,连包厢中也传来阵阵叫好声。李朝歌坐在帘后,跟着鼓掌:“名不虚传,果真?跳的极好。”
四周人群几乎沸腾,而顾明恪始终平平淡淡,毫无波动:“也就一般吧。”
一般?李朝歌忍不住回头,刺道:“飞天是天宫伎人,这你都觉得一般,莫非你见过天宫的?舞蹈?”
顾明恪被问得一顿,别说,他还真?见过。顾明恪回身,努力去欣赏,依然觉得只是一般。
不过是天宫正常舞蹈水平而已。不算差,但也谈不上?好。
琵琶声一声比一声激烈,十八种乐器齐鸣,舞台上声势浩大又热烈激昂。舞姬握着绸带,缓慢降到地上。四
周的红绸慢慢飘落,舞姬手臂缠着红绸,跳了一段慢舞后,忽然开始飞速旋转,红绸被她带出回旋的?波纹,如彩练般环绕在她周围。舞台下又被引燃一个小高峰,众人叫喝声不断,舞姬旋转时迅疾,转身却定定停住,身体一点晃动都没有。她手臂交错转了一个圈,最后手腕相碰,双手结成莲花印状,缓慢下蹲,身影定格。
她刚才?的?舞蹈轻灵激烈,结束时却神圣高雅,颇有些佛性。舞台下面有人喊着让楼笙解下面纱,还有人等不及,这就开始竞价了。老鸨在旁边笑得嘴都合不拢,然而当事人楼笙却毫无反应,她舞蹈结束后,没有为任何人停留,一转身就没入后台帷幔。
老鸨赶紧上台,一边稳住叫嚣不满的观众,一边美滋滋抬价拍卖。李朝歌看着外面那副疯狂景象,摇头道:“众生百态,不外乎是。”
顾明恪依然淡淡的,应道:“凡人寿命短暂,勘不破红尘虚妄,酒色财气,在所难免。”
李朝歌皱眉,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但顾明恪这句话给她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李朝歌回头,慢慢看着顾明恪问:“凡人?”
人自称时不会说自己是凡人,只有妖魔鬼怪或其他种类,才?会用“凡人”这个字眼。而且,顾明恪说凡人寿命短暂,这就更奇怪了。
李朝歌的?声音混在外面的热潮中,瞬间被淹没。顾明恪仿佛没有听到,李朝歌凑近,正要再问,门口传来叩叩的敲门声。
随即,贺兰卿的声音响起:“顾少卿,方便进来吗?”
贺兰卿敲门后静静等着,里面悄无声息,似乎并没有人在。贺兰卿正要再敲门,包厢的门从里面打开,顾明恪的脸出现在门后。
青楼灯光昏黄暧昧,处处飘荡着糜艳的甜香。顾明恪面容如玉,气质清冷,美人宫灯的光线照映在他身上,让他在清绝中显出几分艳色。
贺兰卿身为一个男人,此刻看到顾明恪的容貌也觉得惊艳。顾明恪肩宽腿长身量高,清瘦却不失力量感,相比之下贺兰卿就显得脂粉气略浓,气势弱了不止半点。
贺兰卿需得微仰着头看顾明恪,因?为身高原因?,贺兰卿
没法看到包厢中全景。贺兰卿微微笑了笑,说:“我今日来晚了,包厢位置不甚好,没法看到舞台全景。不知能否打扰少卿,来顾少卿的包厢中讨一杯茶水喝。”
顾明恪心知肚明他是来干什么的?,顾明恪微微侧身,抬手让开道路,说:“贺兰郎君既然喜欢,我这个包厢便让给郎君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顾明恪侧身后,贺兰卿终于能看到包厢中的?景象。不过,此刻包厢中静悄悄的?,桌案上?的?香炉徐徐吐烟,顾明恪对面的坐垫整齐放着,看不出坐人的痕迹。
贺兰卿笑着,问:“刚才?见顾少卿带回一名美姬,那位姑娘人呢?”
顾明恪似乎笑了笑,说:“她太毛手毛脚,已经走了。”
此刻,“毛手毛脚”的?李朝歌轻巧地踩在栏杆上?,无声一跃便翻到楼上?。李朝歌轻松地从包厢中溜出来,毫无停顿,直奔舞台后台。
此刻凤来楼中客人都忙着竞拍楼笙,其余青楼姑娘要么气得咬手帕,要么在屋里发?脾气,没人留意李朝歌。李朝歌按着楼笙的?线索找到后台暗道,果然,楼笙此刻正在暗道里,她看起来喜不自胜,根本没注意到背后有一个人靠近。
楼笙正美滋滋地想着这回自己出名了,但不等她出去享受胜利者的?荣耀,突然觉得后颈一痛。她两眼一翻,都没看到身后人是谁便软绵绵倒地。李朝歌从后面接住楼笙,轻手轻脚把她放在地上,顺便扯走了她腰带上?的?锦囊。
李朝歌解开看了看,确定夜明珠还在,便放心地收到自己身上。她起身前,注意到楼笙袖子?里似乎有东西。
李朝歌想起楼笙走前解下了那副簪花图,看来楼笙早就打算好了,让飞天代替她跳舞,楼笙躲在暗道,一跳完就赶紧将飞天收回画中,楼笙自己则摘了面纱出面,顶替飞天的功劳,接受四方的赞美。
楼笙为了控制飞天,还在自己和飞天手腕上?系了红线,这种红线不知道有什么神?通,可以无限伸缩,但放量是恒定的?,距离变长后线便变得极细极弱,而且也不影响行动。刚才?舞台上光线暗,其他人不会看到
飞天手上?有线,即使被看到也没人会多想。
李朝歌犹豫了一下,她要不要把这幅图拿走?但是李朝歌转念一想,她已经知道飞天在楼笙这里,反而不着急捉拿飞天,当务之急是研究明白飞天和图纸的?玄机。这时候外面传来侍女呼唤楼笙的?声音,李朝歌将自己的?痕迹掩去,开窗轻轻一跃,从凤来楼逃走。
李朝歌走后,侍女终于找到这件暗室。她们推门,发?现刚刚大出风头的楼笙姑娘倒在地上,昏迷不醒,都吓了一大跳。侍女慌忙出去通知老鸨,凤来楼又陷入新的一轮混乱中。
而这时,李朝歌已经跃过坊墙,躲开巡逻的金吾卫,一路畅通无阻回到宫城。
德昌殿的窗户轻轻一动,李朝歌跳入窗户,转身拍了拍身上的?细尘。桌案上?的?烛火轻轻晃动,上?面还摊着一卷书。李朝歌借口自己要看书,把宫女都打发?出去,现在她人回来了,也不必掩藏了。
李朝歌随手把身上最外层那套侍女服饰扒下来,扔到角落里。她换了身轻便襦裙,扬声吩咐道:“备水,我要沐浴。”
李朝歌出门时穿着紧身衣,后来她去凤来楼找了套侍女服装套上?。李朝歌忍了一晚上?,现在,终于能洗掉那身刺鼻的?香味了。
凤来楼用香的?品位,实在不敢恭维。
宫女虽然奇怪李朝歌怎么换了套衣服,但是在宫殿里,公主想做什么做什么,她们这些奴仆自然没有置喙的?权力。宫女很快放好了水,小碎步走到李朝歌面前,蹲身行礼道:“公主,热水放好了。”
李朝歌随意点点头,说:“我知道了,你们出去吧。”
“是。”
李朝歌慢悠悠踱步到内殿洗澡。殿中放着一个宽大的木桶,水面上漂浮着花瓣,随着水波悠悠晃荡。木桶外架着一扇屏风,隔绝内外视线。
李朝歌坐在屏风前座位上?,低头摆弄那颗夜明珠。水还有些热,不急着洗,相比之下,李朝歌更好奇这颗珠子?。
这颗夜明珠到底是什么来路,为什么能让画中人复活?
灯光昏暗,水气氤氲,李朝歌坐在屏风后,裙摆逶迤及地,
身形若隐若现。灯台上的?蜡烛细微地晃了晃,李朝歌反手握住夜明珠,不动声色放入自己袖子?中。
李朝歌身形未动,依然笔直坐着,道:“夜闯公主寝宫,你好大的?胆子?。”
屏风后,一个男子的?身形缓慢浮现。他停在五步远的?位置,伸手,长袖自然垂落:“东西呢?”
李朝歌没回头,坦然又无辜地扬起脖颈:“什么东西?”
“那颗夜明珠是樊勇送给青楼女子?的?赃物,大理寺结案要用。”
哦,原来楼笙所说的“恩客”,竟是樊勇。李朝歌整了整自己裙子?,语气理直气壮:“樊勇的?证物,你来找我要什么?顾少卿就是这样办案的??”
理直气壮的令人发?指,顾明恪耐着性子,继续说道:“楼笙昏迷之前,只有你接触过她,不在你这里还能在什么地方?”
水气氤氲,将光线晕染的?朦朦胧胧。隔着若隐若现的?屏风,两人一内一外,一坐一立,隐隐僵持起来。
李朝歌轻笑一声,突然起身,对着顾明恪摊开双手,挑眉道:“在我身上,你来找吧。”
李朝歌此刻只穿着薄薄的?衬裙,上?身是浅白色的上?襦,下系鹅黄色的百褶裙,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装饰。随着她转身的动作,宽大的?裙摆旋开,如同一枝盛开的?花朵。而李朝歌还摊开手臂,面容含笑,毫不吝啬地展露出自己修长的脖颈线,纤细的?腰身。
背后的浴桶还在腾腾冒着热气,李朝歌好整以暇地看着顾明恪,她穿的?这么轻薄,顾明恪有本事就来搜她的身。
隔着屏风,顾明恪脸上的?表情看不清楚,但他面容素白,几?乎和衣服融成一个颜色。这时候外面传来宫女的敲门声:“公主,奴婢好像听到您在和人说话。公主,您没事吧?”
烛火微晃,屏风后那个素白的身影轻轻一闪,就从大殿内消失。李朝歌忍着笑,扬声对宫女说:“没事,你听错了。”
殿外宫女们皱眉,听错了?可是,她们方才分明听到了说话声。
最终宫女们不敢质疑,垂头应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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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白
千鹤卡着点进入镇妖司,发?现李朝歌换上了那套红色制服。
白千鹤惊讶,问:“指挥使,你怎么换衣服了?”
镇妖司常服有两套服制,一套黑一套红,平常他们为了方便,都是穿黑色的。今日不是常朝日不是节庆,李朝歌怎么换了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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