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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对顾明恪科考不看好,而李朝歌盲目信任,天后不想让他们吵起来,便开口道:“月底便开科了,到?底如何,再?等几日便知。”
李朝歌和皇帝都不再?接话,就此结束这个?话题。天后顺势说起科举的事:“科举已经?举办了好几年,可是时至今日,科举之士真正进入官场的少之又少,能升到?正五品的,更是绝无仅有。进士一年仅取二十余人,每一个?新科进士都堪称万里?挑一,?而这其中足有半数人,迟迟无法授官。长此以往,天下读书人怎么会继续信任科举?真正的有才之士,又怎么能脱颖而出,进入朝廷为国效力?”
李善听?到?这里?,回道:“这几年弱冠的世家子弟确实少,母亲若是担心朝中无人,不妨和裴相、舅公说一声,让裴家和长孙家的几个?郎君尽早入仕?”
李善微微拧着眉,言辞恳切,若有所思?,看起来真心实意想帮皇帝和天后分忧。天后没有接话,李朝歌低头喝茶,氤氲的热气蒸腾而上,遮住了她眼中的神?色。
李朝歌在心里?摇头,李善身为太子,却连这点话音都听?不出来。皇帝和天后哪里?在担心世家子太少,导致朝中青黄不接,他们担忧的分明是世家子太多了。
五姓七望在民间享有盛誉,声望甚至超过皇族,而朝廷中,也有一半官员出自?五姓,另外一半是裴家、长孙家这等先帝功臣。皇帝和天后千辛万苦挑选出来的人才,等候多年,却连七品芝麻官都分不到?,而裴家、长孙家的儿孙,一成年便授五品实权官,资历、钱财样样不缺。这些人真的比民间苦读多年、经?历一层层选拔的新科进士强吗?恐怕未必。
如果皇帝和天后是胸无大?志,只想舒舒服服混日子的富贵闲人便也罢了,偏偏这两人一个?比一个?心气高。无论皇帝还是天后,哪个?是甘心受人辖制的主儿?天后是从后宫中厮杀出来的,自?不必说,就连皇帝,虽?皇位来的稀里?糊涂,但?是他在皇位上稳坐二十年,大?唐疆域在他手下逐步扩大?,至如今已超越了先皇,达
到?有史以来巅峰。皇帝是个?温和的老好人,但?他更是一个?政治家。
李朝歌很清楚,当初她灭长孙、覆裴家,大?肆扩张恐怖统治是天后授意,而天后推行科举、打压世家,是皇帝授意。大?家都是玩政治的,谁也别说谁。
相比之下,太子实在太温和,也太仁善了。他看不懂皇帝和天后到?底想做什么,反而还一心和世家亲近,发自?真心地把裴家、长孙家当手足。毋庸置疑李善是个?好人,?而,却不是一个?好的太子。
李朝歌不动声色抬眼,果?,天后不说话,皇帝低头夹菜,看起来专心吃饭的样子。李朝歌心里?斟酌片刻,说:“大?唐地大?物博,人才亦比比皆是。世家子弟如茂林修竹,而寒门?中,也有不少有才之士。朝廷正值用人之际,倒不必拘束出身,应当广纳贤才才是。”
这话天后和皇帝就很喜欢听?,天后含笑,说:“朝歌此言在理。英雄不问出身,朝廷需要大?量有才学有胆识的官员,不拘寒门?世家,人才自??越多越好。”
李善闻言,认认真真地给母亲出主意:“母亲最擅识人,今日便发现了顾明恪。若是他能通过科考,不失为一个?可用之士。若是母亲想寻人,儿臣这就让人去打听?能人异士,日后多多引荐给母亲。”
天后依?摇头,叹息道:“靠我来辨认才能发掘几个?人才,建立一套行而有效的识别人才的制度,才是真正的解决办法。大?治之世无不是国泰民安,仓廪充足,贤才辈出。如今前两条已经?做到?,唯独后一条,迟迟无法实现。”
李朝歌听?到?眉梢微动,她突?意识到?,天后生称帝之心,恐怕并不是李泽死后才产生的。
天后一开口就是大?治之世,可见其野心之大?。哪个?皇后会把治国强军、广纳贤才挂在嘴边呢?纵观历史,再?聪明、再?受宠的皇后,比如先帝之后长孙氏,也只是劝诫先帝当明君而已。而天后呢,却想着创造治世。
心胸气魄,由此可见一端。一个?人的野心是藏不住的,就算她不说,也会言行举止中透露出来。
李朝歌心中生出种难言的感慨,原来,早在这个?时候,天后便在为自?己称帝做准备了。只是天后一直没人手,直到?两年后李泽去世,天后占据了辈分优势,才逐渐走向?台前。
李朝歌眼睛微微转动,意识到?这是自?己的机会。她本来以为要再?过几年,等天后成为太后的时候,镇妖司才会成立。?而现在看来,天后早有此心,那镇妖司的筹备,也不必等两年后了。
李朝歌心里?暗含想法,抬头对上首说道:“圣人广开言路,乐于纳谏,天后知人善任,慧眼识珠,有圣人和天后在,真正的人才绝不会被埋没。”
李朝歌不擅长恭维人,干脆便不恭维,直接说实话。这是她真实的想法,所以说话时眼神?专注,语气认真,听?起来十分真诚,远比那些漂亮的、热情的奉承话还要让人动容。
皇帝笑道:“朕知你?孝心,但?是朕如何敢和先皇比?比起父亲,朕还是差太远了。”
李朝歌看着皇帝,一板一眼,极认真地说道:“这些话并不是我有意恭维,而是我从民间听?到?的。祖父是一代?明君,而圣人和天后的功绩,亦不逊于先祖。”
李朝歌这话无疑说到?了皇帝心坎里?,皇帝最在乎的,不是政绩也不是疆域,而是怕不如父亲。皇帝面上露出笑,嘴上却还说道:“是父亲留下的功臣辅佐得好,朕不敢居功。”
李朝歌挑眉,识趣地闭嘴,不再?接话。李常乐左右看看,觉得无趣,用力拿筷子戳盘子里?的菜。
皇帝自?我陶醉了一会,察觉到?李常乐的动作,问:“阿乐,你?怎么了?”
李常乐嘟着嘴,埋怨道:“阿父总是想着朝堂,连吃饭都说这些无聊的事,我都快闷死了。”
皇帝目露无奈,板着脸道:“年纪轻轻,不许说死不死的。”
皇帝有心吓唬李常乐,?而李常乐受宠惯了,哪怕父亲冷脸。她吐了吐舌头,依?我行我素。
李常乐是真的觉得方才那些话题无聊,科举也好,世家也罢,和她有什么关系?她是公主,天生享福的,朝廷大?事自??有太子和驸
马关心,她只需要花钱玩乐就好了。
李常乐抱怨,皇帝不好再?继续谈科举的事。李常乐如愿以偿,噼里?啪啦说起新衣服、新首饰,吵着要出宫参宴。
李朝歌对那些妆容螺黛不感兴趣,她垂下眼睛,慢慢想镇妖司的事情。至于李常乐的声音,完全成了耳旁风。
谁关心东都最流行的发髻要怎么盘,最新奇的眼妆要怎么画?等她成了掌权人,她穿什么衣服,京城就流行什么衣服。
与其追逐流行,不如让别人来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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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渐晚,红叶岭陆陆续续亮起灯,不远处的紫桂宫更是灯火通明。裴府别院内,焦尾小心翼翼敲门?,隔着门?道:“郎君,裴大?郎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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