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八宝鸭（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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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冷菜，唐思成抢过唐方身上的龙猫围裙，要亲自下厨：“囡囡啊，你不好一直站着的，去去去，坐着陪你姆妈说说话，今天爸爸来烧。”</p>

“爸爸，还是我来吧。”</p>

“怎么？嫌爸爸手艺不好？”唐思成铲子一指几个料理碗，“八宝鸭还是我教你的呢。你姆妈最爱吃了，我还不清楚她的口味？”</p>

“格么是我要请你们吃饭的呀——”唐方宁可掌勺也不去吃姆妈的排头。</p>

“这有什么！”唐思成笑眯眯朝陈易生招手，“小陈你来，你这些先进设施我还不一定都会用，你来打打下手当当解说员，糖糖现在要注意休息，你们平时要吃什么尽管到古北来，我来烧，不要让她辛苦了，晓得伐？”</p>

“哎，我来了，爸爸说的是，辛苦爸爸了。”陈易生直接改口，屁颠屁颠地跑到料理台边上来，把油盐酱醋糖一一指给丈人公看。</p>

常总工在他们身后转来转去，搓着手有点难为情：“啊呦，不好意思，我有心想帮帮忙，又怕越帮越乱，易生啊？”</p>

陈易生护住自己的后脑勺，一脸委屈郁闷：“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妈。”</p>

常总工摊开手：“不打不打，你也是要当爸爸的人了，以后我都不打你了，你爸也不打你。”</p>

陈易生突然发现亲妈笑起来很像某个卡通人物，怪眼熟的。</p>

陈老爷子仔细关心了唐方的身体状况，又邀请方树人两口子去自己家做客，沙发这边没了可斗争的对象，唐方吃了姆妈几个白眼，倒没什么狂风暴雨。</p>

厨房里不时传来常总工的惊叹声和唐思成的谦虚声。</p>

“啊呀，亲家公你手脚怎么这么利索，快得不得了。”</p>

“我就是不会烧菜，老陈是没享过我的福啊，亲家母真是好福气。”</p>

“哦，怪不得小唐手艺也这么好。”</p>

“都要塞到鸭肚子里？哦呦，那肯定好吃得不得了。”</p>

“好好好，下次我和老陈一定登门拜访，尝尝你的手艺。”</p>

一顿家宴，吃得安静又客气，唐方小心翼翼伺候着胃口明显不佳的姆妈，倒是唐欢难得多吃了不少菜。但一听两人不打算办婚礼，四尊大佛立刻战线统一了。</p>

“那怎么行？！”常总工第一个反对，“我这些年送出去多少红包了！你们不办酒席我怎么收得回来？我们单位那些小年轻，结婚、生孩子、满月、双满月、百日、周岁的，哪一场肯少办的？你们也不能少办，我本子上好几页的名单要请呢。”不然老娘亏死了！常总工虎眼生威，瞪得陈易生头皮发麻。</p>

方树人更是毫无回旋的余地：“酒肆肯定是要办的，要在没显怀前办，还要办得好办得隆重。”她看向陈易生：“小陈，这是我最后的让步了，我们家就糖糖这一个宝贝女儿，不声不响地这么结婚生子，像什么话？她是嫁不出去还是见不得人？人家以为她被婆家嫌弃呢，绝对不行，没法跟糖糖外婆交代，也没法跟亲戚朋友们交代。”</p>

陈易生头皮不但发麻，全身汗毛都倒竖了，这算什么逻辑，不办俗气无聊的酒席就变成他的糖嫁不出去见不得人了？谁会这么阴暗地揣测他的糖被他家里人嫌弃？他亲生的爹妈对糖明显比对他好啊，这完全是两码事，偏偏他还一时想不出话来反驳。</p>

“姆妈，我真不想办，累死了烦死了，而且我这里私房菜也订了好多，真没精力弄。”唐方无奈地表示：“我和易生都商量过了，不想折腾这些。”他们只想安安静静地过自己的日子……</p>

方树人手里的筷子嘭地一搁：“我是你妈还是你是我妈？！要不办也行，以后我们各过各的，我就当没养过你这个女儿，你要结婚就结婚，要离婚就离婚，要生几个跟我也没关系，过得好过得不好也都是你自己的事，我要过问一句我就不姓方！”</p>

她猛地一炸，一桌子人都尴尬得很，没了声音。唐方无奈地低下头，姆妈不讲理起来，还真可怕，她还不如被骂一顿打一顿呢。</p>

唐思成赶紧打圆场：“老方你这说的什么话，伤到囡囡心了呀。哪有这么严重，但是糖糖啊，总要给爸爸一个机会把你送到小陈手里吧。爸爸舍不得的啊。”</p>

“对对对，小唐啊，你妈妈说得对，人生大事不能马虎。再说我们很喜欢你很重视你的。”常总工连连点头添油加醋，“上海呢办一场，西安最好也办一场，易生外公就盼着这天了，双喜临门，老人家肯定高兴的。对了，小唐奶奶不是还在如东乡下？你们要不要也去办一场？”</p>

要办你们办……陈易生硬生生把这句话吃了回去，对于结婚二字，充满了事后恐惧感，果然很可怕，而且比想象中更可怕。</p>

唐思成摇摇头：“用不着，糖糖有了宝宝，还是好好休养，跑来跑去的，累着了可不行，我们知会一声就好了。”</p>

“老唐想得周到。”陈如山看了看常总工，“西安也知会一下就行了，跑那么远干什么。其他就听亲家母的。”</p>

唐方眨眨眼，退了一万步轻声辩解：“姆妈，你不要发脾气呀，上海现在订酒肆最少提前一年，节假日老早满了，差一点的地方更没面子，不如等宝宝出来了百日或者周岁请舅舅姨妈他们来，也是一样的——”</p>

方树人不是忍无可忍也不会对着唐方说这么狠的狠话，说出口了也懊恼，闻言瞥了唐方一眼，哼了一声：“你以为我没想到？”她看向陈老爷子和常总工，“既然亲家公说了听我的，我就不客气了。现在马上十月份，婚礼呢就干脆摆在元旦，也不要什么五星级六星级酒店的，直接到我们东山老宅子里办，我们家亲戚多，人多好办事，糖糖和小陈什么也不用忙，就换换衣服敬敬酒就行。亲家这边要请几桌人，统一上海出发，我们家包接送包吃住还招待元旦玩两天，都没问题的。你们看怎么样？”</p>

常总工犹豫不决，听起来怎么好像是她家易生入赘似的。陈如山却爽快拍板：“好，那就辛苦亲家母亲家公了。”</p>

陈易生和唐方面面相觑，事态发展有点失控，虽然不算最糟，但也很惨烈了，再硬杠是行不通的。识时务者为俊杰，两个人默契地不再发言。</p>

不管如何，虽然付出了不得不办酒席这可怕的代价，但领证和怀孕这两件大事算是交代完了，双方父母也和谐共处了一晚，不失热情地互相道别。陈易生给他们叫了三部车，送到弄堂口送上车，两人才松了一口气。</p>

“对不起了。”唐方挽住陈易生的胳膊有点内疚，“我妈真的很难说话。”</p>

“还好。”陈易生反过来安慰她，“我妈才可怕呢，几巴掌揍的，妈呀真疼。”</p>

唐方心疼地替他揉揉：“不过你妈一打，我妈反而骂不出口了。”</p>

“可你妈骂你了。”陈易生有点不乐意，“你妈说话伤你心了，我宁可她骂我，打我也行。”</p>

唐方看着他笑：“那还是骂我算了，反正从小到大被骂惯了。”</p>

陈易生偏头就在她脸上亲了一口：“也挺好的，我心疼你你心疼我，我爱你呀你爱我，我们俩多好啊，我也从小到大被打惯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