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人情薄如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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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安局的副政委闻洁走到闺蜜兼牌友俞梅身边，趴在她耳边小声说：“看到那个叫徐姗姗的女人了么？”</p>

“我早就见过这个小妖精！”俞梅咬着牙说。</p>

俞梅想到那次得到纪委书记夫人阚佳的密报，她悄悄去潢水县医院，躲在暗处观察了这个内科女主任的形象和做派。当时出去对丈夫形象的维护，和自己做为一个副处级女领导的风度，没有冲上去与这个第三者撕打在一起。</p>

眼前，这个狐狸精风采依然，黑色翻领的上衣，收得很紧的小蛮腰，柳眉吊梢，小下巴，肤色白晰细腻，高跟鞋，长腿裹着黑色牛仔裤，</p>

俞梅表情冷漠地看着她，心里在骂着：就是这种迷人的狐媚气，把我家老唐迷得神魂颠倒，以致断送了卿卿性命……</p>

俞梅真想冲上去打徐姗姗‘啪、啪’打几个嘴巴。</p>

她脑海中，设想着种种突然暴发的场面：两个女人或者怒目相视，然后互相破口大骂，骂一些特别难听的脏话，或者一言不发，但冲到一起，伸手猛抓对方的脸，继而互相撕扯着长发，周围的人赶紧上来拉开的场面……</p>

她正要启动时，忽然身边吴波把她拉住了：“姨，你是有身份的人，不能让人家笑话。事已至此。你就是把她打死，也与事无补……”</p>

这时的俞梅，心灵上非常无助，这时的吴波，几乎是她的精神支柱，她听了吴波的话，没有失去理智。</p>

徐姗姗表情严肃地扭动着细细的腰肢，缓步走到鲜花丛中的唐有德遗体旁，深深弯下腰，鞠躬三次。再抬起头来，俞梅定睛看她，发现这个狐狸精也是泪流满面。</p>

净虚庵的慧聪女住持也赶来，带着两个女弟子立在一边，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辞。</p>

她对秘书长要求说：“我们净虚庵的僧众，可以免费为唐市长做一个道场。”</p>

秘书长走过去，向阮书记请示这件事。</p>

阮书记说：“我们共产党员是唯物论者，做道场就免了吧，你跟女住持说，谢谢她的一番心意。”</p>

外面，小区的过道和停车场，各种牌子的轿车一排排，成了壮观的一片。</p>

有两个打扫卫生的人在一侧议论。</p>

“都说咱契墟财政困难，教师至今拖欠三个月工资，工人买断工龄，一年工龄才给四百多元，三十年工龄的工人，只给一万二千多元就给打发家去了，可是这一大片豪华车得好几个亿呀？”一个穿着桔红马甲的胖女人说。</p>

“还是当官好呀，人家死了，连丧事都办得这么排场风光。”另一个瘦的说。</p>

“红山出土的辽代公主墓，女尸穿金戴银，旁边还放着金马鞍呢。”胖女人说。</p>

“你怎么知道的？”瘦子不信地问。</p>

“我侄子是红山市考古队的副队长呀。他亲口跟我说的呢。”胖女人说。</p>

“古语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当官发财，自古亦然。”瘦子又说道。</p>

“通辽被盗古墓里，古代的贵族死后都是陪葬着很多金银财宝的。”胖女人接着说。</p>

俞梅忽然看到，在吊唁的人群中，有当地知名的民营企业家陈风。</p>

俞梅注意看陈风的表情，她想，这位企业家，老唐原来管工业和城市建设时，陈风对老唐就象一只跟屁虫似的，老唐放个屁他都说是香的。现如今，老唐是阴阳两隔，他应该是个讲情义的人吧。</p>

俞梅看到陈风迈着小碎步走了过来，他在死者遗体面前三鞠躬时，他本来就是小个子，只是象征性地点了点头，好像没弯腰似的。脸上冷若冰霜，皱着眉，紧抿着嘴角，好像死者欠了他好一笔账，如今查无证据，这笔账宣布无效了似的。</p>

临到陈风与死者家属握手以示安慰时，他只是几根手指滑抹了一下俞梅的手，就走过去了。</p>

追悼会结束后。俞梅由单位的两位女下属扶着上了车，离开殡仪馆。</p>

一路上俞梅流着泪。后来在亲友的安慰下，她的心情才稍稍平复了一些。想到回到家中，这个家只有三个女人了，吴波还只是个侄子，不算正式的家庭成员，算是半个唐家人吧。</p>

俞梅下车后，对扶着自己的侄子吴波说：“你别回你那个房子了，到家里住吧。”</p>

吴波看了看俞姨的表情，他一时没明白俞姨是什么意思。</p>

唐虹明白了，在一边对吴波说：“哥，妈的意思是让你别在外面单独住了，就搬回家来住吧。”</p>

吴波明白了，他心想，这也是必要的，生父意外去世，他做为唐家唯一一个男人，应该多承担些担子。</p>

“好的。”吴波一边答应着，一边掺着俞梅的胳膊，进了家门。</p>

俞梅看到自己家门前，曾经风光无限、车来人往的市长豪宅，变得如此冷清，她心中又是一阵悲哀。</p>

回到家里，一进屋，就觉得家里阴气太重了。俞梅感到，丈夫去世，家里像天塌了一样，让吴波来家里住是对的，家里需要一个强有力的男人做顶梁柱。</p>

俞梅问正在清理父亲遗物的唐虹：“丧礼收了多少？”</p>

“不到12万吧。”唐虹说。</p>

俞梅“哦”了一声。就上了楼。</p>

躺在床上，浑身无力的闭上眼睛。像死去了一样。</p>

俞梅的心情低沉到了极点。</p>

她想到在开追悼会时，听秘书长念着悼词，自己心里一片死灰。当时她差点一头冲过去，碰死在墙上算了，虽然与老唐生活十多年，开始两三年，那时老唐是文化局长，职务还不太高，夫妻关系挺和睦。但后来老唐当了副市长，周围漂亮女人很多，开始对她不在意了。老唐在外面有没有女人，那几年她无法肯定，但是，老唐对自己的情感渐渐淡漠，她是真切地感受到了，虽然夫妻两人感情日淡，但毕竟在一起过了十多年，如今他一下子消失了，自己还真是难以接受。</p>

如今世风日下，人们都很势利，前年老唐因阑尾炎手术住院，来看的人排成长队，现在一旦人不在了，这个家就冷清多了，几乎到了门可罗雀的地步。</p>

虽说老唐留下一笔遗产，可是毕竟人是主要的。</p>

唐有德在契墟，分别在文化局和建委的正处位置上任职七、八年，副市长任上六年，日前又当了市长，他这些年提拔的人好多，受益人无数，同事朋友无数。可即便如此，一旦不测而亡，诸多熟人、朋友、同僚、下级连告别仪式都回避参与。</p>

俞梅让唐虹把礼单拿过来，那惨白的礼单封面，好像在显示人情的淡薄。</p>

她看着礼单的一个个人名。</p>

建委主任陈立国，二千元，习有海，二千元。孙万民，一千元，这两个钱，打发叫花子？原来老唐对他们都是有恩的呀。建委主任陈立国，水产公司经理习有海，市政公司杨志方，你们是怎么当上副处和正处的？是不是大树一倒，急慌慌去寻求投靠新主子去了？</p>

侯门深似海官场险恶，处处暗藏杀机。俞梅想想，大家都在谋求自己的生存发展而已。</p>

一种巨大的异已力量在左右着情分和友谊，事实证明了现世的人重物质轻情义，好多人当年要认老唐当干爹，别人不说，就说那个市政公司经理杨志方吧，老唐父亲去世时，他连夜驱车千里去老唐家乡农村，跟着老唐奔丧，象亲儿子一样披麻戴孝，抢上前去跟老唐的干儿子陈立国争着摔瓦盆，一步三扣头地充做孝子贤孙，如今呢，自从在追悼会上露了一面，就再也不见了踪影。连个电话也不打一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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