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纸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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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雨夜是一切故事的开端。</p>

宋余杭见识了她的身手，她的胆识，她的妩媚，她的性感。</p>

也第一次见识到了她坚硬外壳包裹下的柔软。</p>

她躺在积水里静静流眼泪的时候，她坐起来颤抖着拢被她扯散的衣服的时候。</p>

宋余杭的心里就像被一只猫爪子挠似地。</p>

她想，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她开始对她有好感了。</p>

会不自觉地留意她，关心她，照顾她，那个时候她一直以为是自己把人打了之后的愧疚，却没想到……</p>

宋余杭摇了摇头，再一次为自己的迟钝感到悔恨万分。</p>

别墅门前被她们打架压毁的苗圃换了新的植物，种上了欣欣向荣的向日葵。</p>

宋余杭走过去，从饱满的向日葵果盘里揪下了一粒葵花籽，剥壳塞进嘴里，好甜，那药味带来的苦涩终于冲淡了些。</p>

她又剥了一些，拿卫生纸包起来，想着一会去见林厌的时候带给她，虽然她并不能吃。</p>

她不知道的是，她们打完架后的那个清晨，林厌起床，管家跑来问她：“小姐，园子里种些什么？”</p>

林厌看着外面的天色，朝阳跃出了地平线，在地板上投下了斑驳的光线。</p>

风雨过后总有晴天。</p>

她随口道：“向日葵吧。”</p>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有一瞬间想到了警官的脸，想到了她不算明媚却很温和的笑颜，想起了她衣物上那股淡淡的阳光味道。</p>

林厌一怔，想改口，管家已经跑远了，她笑笑，继续系着自己的衬衫扣子。</p>

算了，向日葵就向日葵吧，也挺好的。</p>

宋余杭知道，晚上她家是没人的，她也该回去了，可是还是鬼使神差地走到了别墅门前，鬼使神差地按下了门铃。</p>

长长的滴声过去之后，门禁里传来了机械音：“你好，主人不在家，请在嘟声后留言。”</p>

还反复用中英双语播放了数遍，林厌究竟是多讨厌有人来烦她？</p>

宋余杭失笑，转身欲走了，却又看见了门禁下方的指纹按捺处。</p>

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她把自己的食指放了上去。</p>

“滴滴——”一声轻响，大门应声而开。</p>

宋余杭失色。</p>

她明明记得那天夜宿林厌家过后，清早起来准备上班了。</p>

她研究着这个门有几分好奇，把自己的食指放了上去。</p>

林厌大惊失色：“别乱按，自动记忆的！”</p>

说着一把把她的手拂了开来，可是电子显示屏上已经留下了她的指纹痕迹。</p>

删除or保存？</p>

林厌气急败坏：“谁让你动我家门了？谁让你动我家门了？干嘛呀你还想留下自己指纹私闯民宅吗？！”</p>

宋余杭一脸无辜：“抱歉……太高科技了所以……”</p>

那枚指纹，她以为她删掉了的，却没想到还是留了下来吗？</p>

原来在那么久以前，林厌就已经给过她力所能及的最大的信任了。</p>

明明那个时候，她们还什么都不是。</p>

宋余杭眼眶一热，埋头往里走。</p>

她也不知道她今天追寻着她的痕迹是想做些什么？</p>

她坐在泳池边上拍过照，还给她发过照片。</p>

她本来想把那张照片设置成屏保的，可终究还是作罢了，心里那占有欲在作祟。</p>

这么妖娆性感冷艳的她，不想让别人看见，于是转成了两个人的聊天背景。</p>

宋余杭往里走，推开玻璃门迈进了大厅。</p>

左手边是衣帽间，她曾站在那里找她的制服。</p>

右手边是开放式厨房，她曾在那里给她做了一碗西红柿打卤面。</p>

她吃的很香。</p>

宋余杭有些惭愧，她想，这段日子要跟妈妈学做饭了，以后要让她吃好一点。</p>

宋余杭沿着楼梯往上走，想起了她从沙发上抱起她上楼梯，林厌一边搂着她脖子，一边还在她耳边说着酸话刺激她。</p>

“你好垃圾，我才不到一百斤都抱不动，上次有个男人光着身子抱着我楼上楼下跑了一圈呢……”</p>

宋余杭失笑，摇了摇头，推开了她的卧室，这句话搁现在不知道她还说不说的出口？</p>

不过，她要是真的说了……</p>

宋余杭眼神微暗，依自己的脾气大概会是抱着她楼上楼下跑个十来次吧。</p>

没办法，争强好胜惯了。</p>

卧室倒是很简洁，上次来她就注意到了，房间里没有多余的拖鞋，没有一样东西是重复且含有情感意义的。</p>

媒体上都说她不检点，朝三暮四，花心滥情……</p>

可是一个真正滥交的人的话，床头柜里放着的最多的应该是避孕套，而不是医学书籍和杂志。</p>

宋余杭心里百味杂陈，关上门又退了出去。</p>

旁边就是她的书房，宋余杭按下了墙上的开关，屋里灯火通明，豁然开朗。</p>

书房的面积比她的卧室还大，落地窗边放着跑步机等简单的健身器材，完全能想象她工作累了就来放松一会的样子。</p>

宋余杭唇角泛起了一丝柔和的弧度，把她掉在地下的钢笔捡了起来放到了办公桌上。</p>

桌上厚厚一叠便签纸，吸引了她的视线，旁边还放了一个透明玻璃罐，宋余杭拿了起来，晃了晃。</p>

是千纸鹤，她还有这种小女孩才有的兴趣爱好吗？</p>

宋余杭失笑，拧开了玻璃瓶盖，却不小心掉了一个出来，她捡起来想放进去却猛地一怔，透过光线隐约看见上面有字。</p>

她心里一紧，迅速放在桌上拆了开来，皱皱巴巴的纸张上写着一个陌生的名字。</p>

是林厌的笔迹，她不解其意，又从玻璃瓶里倒了一些出来，挨个拆开。</p>

这下她明白了。</p>

“丁雪。”</p>

“李诗平。”</p>

“何苗。”</p>

“吴威。”</p>

“魏琳。”</p>

……</p>

她拿着这些皱皱巴巴颜色各异的便签纸开始发抖，哆嗦着嘴唇，泪就落了下来。</p>

这些……这些全都是她经手过的案子，解剖过的遗体。</p>

她看似不近人情，冷漠刻薄，却用了一种最原始最朴素的方式怀念着他们，并且记住了他们的名字。</p>

像这样大大小小的玻璃罐，林厌的橱窗里还有很多，宋余杭再也忍耐不住，拔腿就跑了出去。</p>

她从未有过这么强烈地想要见到她的念头，现在立刻马上，从未有过。</p>

宋余杭一口气跑到了山脚下，拦了一辆的士，直奔医院。</p>

＊＊＊</p>

“你得病为什么不早告诉我？”</p>

林厌靠在床上，本来是躺着的，护工见林又元进来了，觉得这样不尊重董事长，又把床摇了进来。</p>

她还插着鼻饲管置管，手背上连着输液的留置针，安静地折着千纸鹤。</p>

林又元看着她动，她现在的身体恢复情况，连张纸都折不好。</p>

“回景泰，治病，以后不要再出去上班了，江城市局那边我会给你们领导打招呼。”</p>

命令式的语气。</p>

林厌置若罔闻，只是折纸的动作略有些急躁了起来，可是任凭她再怎么折腾，手指虚弱到连个折痕都留不下来。</p>

林又元看着她这幅样子，眼里就生了厌弃：“看看你这幅要死不活的模样，和你妈一个德行，我就应该让你死在外面，活着也是丢我林家的脸。”</p>

林厌的手指开始发抖，她一阵一阵地冒冷汗，清醒还没几天，远远不到能自如开口说话的时候。</p>

林又元就瞅准了她这一点，软硬兼施：“我问过王教授了，格林巴利不遗传，等你再好一点，就安排兴业的总经理和你见一面，成的话就赶紧结婚，婚后哪也别折腾了，老老实实在家当你的ceo相夫教子。”</p>

林又元话音刚落，林厌手里的纸“刺啦”一声撕成了两半，她猛地看了过来，嗓子里堵得说不出话，只是红了眼睛死死盯着他，眼里都是血丝。</p>

那眼神狠厉、阴冷、似要撕碎了他。</p>

林又元笑了：“胳膊拧不过大腿，你十四年前不早就知道了吗？你要是执意反抗，我不介意十四年前你所经历的，再让你经历一遍。”</p>

林厌咬着牙，舌尖尝到了一丝血腥味，她喘着粗气，呼吸像扯风箱一般沉重。</p>

她从牙缝里蹦出了几个字：“你、别、动、她。”</p>

林又元脸上又露出了那种成竹在胸般得微笑，旁人看来他是个和善热心公益的老总，在她看来，他就是魔鬼，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p>

林厌咬着牙，看着他操纵着轮椅转身而去：“那就要看你怎么做了。”</p>

他刚一走，监护仪上的数据就剧烈波动了起来，林厌仰面倒在了床上，浑身抽搐着，手指间的纸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p>

“小姐，小姐，快来人啊！”护工见势不好，冲出去叫了医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