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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阿姨一大早儿就起来了,昨天程医生说后街上新开了家早点店,店里卖的炒肝儿味道超好,两个人约好了今天一起去吃。</p>

她对着镜子,把头发梳得一丝不乱,放下梳子,她用手抚摸着自己的头发,年前张远结婚的时候,周悦带她染了头发,可是现在,白头发走长出了一大截来了。</p>

自己今年多大年纪了?她记不清了,也许是忙,也许是刻意,五十岁以后,她就很少计算自己的年纪,她觉得,每年数着自己的岁数,就像在为自己的生命倒计时一般,怎么想都是件悲凉的事情。</p>

她轻轻叹了口气,这个年纪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p>

她给自己换上了件旗袍裙,记得张晓爸爸说过,说她穿上旗袍裙时宛如从民国画儿里走出来的女子一般温婉动人。</p>

她就想,如果他还在多好啊,就能有人陪自己遛弯,有人陪自己吃早点,有人陪自己逛市场,再不济,也有人陪自己吵吵架不是?</p>

如果他还在身边,孩子们有没有时间陪自己又怎么样呢?她的眼睛湿润了。</p>

算了,算了,想那么多干嘛?她觉得,自己不是太老了,就是太闲了,总会有意无意地想起张晓爸爸来。他那么狠心扔下他们母子三个走了,想他又有什么用?还是过好自己眼前的日子吧。</p>

她拿过手包,换好鞋子,准备出门了。</p>

拉开门的一刻,她给惊呆了……</p>

张晓直挺挺的站在门口儿,青黑的眼圈儿,无神的双眼,靑虚虚的胡子茬儿,满脸的疲惫,整个人看起来仿佛苍老了十几岁。</p>

“哎呀儿子!”刘阿姨忍不住一声惊叫:“你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p>

见到母亲,张晓一肚子的委屈终于找到了爆发点,他一把抱住母亲,放声哀嚎起来。</p>

“怎么了?”刘阿姨一面问一面试图拉开张晓。</p>

张晓只顾发泄自己情绪,并没有回答母亲的话。</p>

刘阿姨见问也问不出什么,忽然就发火儿了:“大清早儿的号丧呢?我还没死!”</p>

这一声怒吼惊回了张晓的理智,他放开母亲,抹了一把鼻涕和眼泪,止住了哭声。</p>

刘阿姨转身回屋了,张晓便低了头跟在她身后。</p>

“到底怎么了?”刘阿姨倒了杯白开水递给张晓,自己在沙发上坐下来,又一次的询问他:“出了什么事儿?你倒是说啊?”</p>

张晓的眼泪又下来了:“妈,陆兰兰怀孕了。”</p>

刘阿姨奇怪,怀孕了是好事儿啊,他哭什么呢?难道是太高兴了?可他这种嚎法儿,显然不是高兴。</p>

她了解自己的儿子,儿子虽然性子绵软懦弱,可并不爱哭,这一定是遇到什么过不去的事情了。</p>

自打偷拿了家里的钱以后,他就一直住在陆兰兰家,很少回来,她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本来觉得儿子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了,应该很开心才对,可现在看来,儿子的日子过的应该是很狼狈的。</p>

刘阿姨叹了口气,并没有说话而是起身去了厨房。</p>

不多一会儿,她给张晓端出一碗汤面来。</p>

满满一大碗面条,只有些许的面汤,撒了些葱花儿和香菜,面条上面盖着两个煎的金黄的荷包蛋。</p>

张晓夹了一大口面条塞进嘴里,他是真的饿了,这些日子,他就没吃饱过。</p>

面条过了凉水后又放在热面汤里,所以温度刚刚好,可以大口大口的嗦个痛快。</p>

只一口,张晓的心便是一颤,他记起来了,自己小的时候,在外面受了欺负回家和母亲诉委屈的时候,母亲都会给他煮这样一碗面,只要吃了面,有什么不痛快的事情他都能忘记。</p>

如今,母亲还是从前的母亲,面条也还是从前的味道,可自己的烦心事儿,却再也不是一碗面能解决的了。</p>

他默默无语的低着头,大口大口嗦着面条,此时的他忽然又觉得,和母亲提房子的事情真的是很难开口了。</p>

吃完面,他的情绪平复了好多。</p>

刘阿姨便问:“到底出什么事儿了?”</p>

“您是不是……是不是认识了一老头儿?”张晓觉得,还是谈这个问题比较好。</p>

“哦,”刘阿姨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也不是认识的,是老熟人了,你记不记得,你爸那会儿总带回家一个姓程的学生?这老头儿是他爸爸。”</p>

张晓想了想,他对这姓程的孩子多少有点印象,便点点头:“哦,我恍惚记得,他爸爸好像是医生。”</p>

“是啊,你说巧不巧?他也在这个小区住着,还是他先认出我来的。”刘阿姨说起程大夫来想起来他还约了自己吃早点,便对张晓说:“你要是不回楼上了,就去自己屋里睡一会儿吧,我还没吃早饭,我到楼下吃点早点。”</p>

张晓心想,没吃早饭给自己煮面的时候怎么不多下一碗呢?显见得是要和老头儿一起出去吃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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