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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家的老主母哀毁过度尚合情理,怎地儿媳妇也因翁爹病故卧床不起了?
可这话要说出来可就大大不敬主家了,林氏自是不会多嘴,只喝着茶说些让代转主家节哀顺变的过场话。
彭氏却是心中有数,对那仆妇道:“我与林娘子是与元老安人交识,却不曾跟梁大娘子谋面的,不便去安慰大娘子,但总应劝一劝老安人,还请先禀一声,若是老安人现下尚有精力见我们二人一面,我们再去拜望。”
不多时,这仆妇就转来相请了。
彭氏是第一回来元家,只往前跟元母交道,见她行事虽说不如何铺张,但行善助贫施予钱粮却半点不曾犹豫,在家里,至少能够作主支用财物,偶尔听元母与身边仆妇的言谈,似乎还是管家的人,故而彭氏若不听芳期提起,竟想都没想过元紫东竟非元母亲出,她现在被仆妇引着到一处屋院,也看得出是元家内宅的正房,虽说父母在,子媳大多都会让父母居住正房以示孝敬,不过元家的情况并不一样。
元紫东虽是庶子,元家却靠他才能跻身官宦士族,儿媳是出身权贵,虽娘家遇祸,但那梁氏据说性情狂横,元紫东要不敬重嫡母,完全可以找个由头让嫡母偏居侧院,将管家权交给梁氏。
彭氏是个谨慎人,把一切默默看在眼里,倒也没有就此下定论。
当见元母,看她虽说没有立即消瘦,只憔悴却是显而易见的,显然是强打着精神从床上起来,发髻也只是梳得整齐而已,不知是不是这几日都无心饮食的缘故,坐在榻上都无力支撑,需得靠着,听见那些节哀顺变的劝辞,虽也回应着“有劳挂心了”,神情却很是勉强。
彭氏便问:“上回见老安人,似乎才听老安人说起元公的身子骨很是康健,只偶尔有些胸闷目眩,请了大夫诊治,说是有了风数的人难免的头风,好生将养着并无妨碍,怎么突地就……”
林氏惊异地看着彭氏,她是没想到好友竟会这样询问,这话着实有些像往正伤心的人胸口上插刀子。
元母也确实因为这话悲从心来,抬手就捂着了眼睛。
彭氏便上前去,坐在元母的身边儿,伸手抚着元母的背脊:“老安人,并不是我故意惹老安人伤心,我也不瞒老安人,现下我已经听见了些流言,道是元郎中的妾室冒犯老安人,元公大怒,才发生了这样的恸事,现下已经有御史打算弹劾元郎中不孝了,可我听老安人往前的话,似乎元郎中并非忤逆不孝之徒,若元郎中是被冤枉的,还望老安人告诉实情,或许外子还能帮上忙,避免元郎中遭此不白之冤。”
元母听这番话,顿时也顾不得哭了,一把拉住彭氏的手:“彭娘子,大郎可不是忤逆子,甚至外子还先亏欠了他,难得他对外子一点不记恨,这件事,这件事……着实是我家的家丑啊!”
彭氏从元家出来,迳直去了湘王府。
芳期亲自去迎了她。
“元家的老安人可真是个柔善的心肠,当年元公诈哄元郎中的生母,老安人也才和元公新婚未久,知道这事后就很觉得过意不去,所以当元郎中被送来家里,她一心想着替元公弥补,让兄长教元郎中识字,供元郎中读书,反而让自己的亲生儿子早早就在外头去做工帮衬家计,她本也没指望着元郎中出息后报答他,可幸的是善有善报,元郎中也是把她当为生母孝敬。
后来元郎中被榜下捉婿,逼着娶梁氏,老安人为了元郎中的前程,也是为了一家人的平安,本也劝了她的侄女另嫁良人,谁知道元郎中和王娘心中都难舍下青梅竹马之情,一个不愿放手,一个宁肯不要正室的名份也要和心上人厮守。
那一年中秋,元郎中外出不在家,老安人和王娘便带着王娘所出的孩子去看放灯,谁知道忽然人群中,也不知什么人丢了个炮仗,砰地炸响,引起了骚乱,等老安人跟王娘回过神来的时候,那抱着孩子的奶母竟被推倒在地,孩子就不见了踪影,王娘因自责,更因悲痛,还被梁氏给训斥了一番,大说了番诛心的话,想不到竟就崩了神智。
梁氏还以疯妇伤人的由头,主张把王娘送去恶癔所困禁,因此便和老安人多起了争执,虽说由元郎中一直维护老安人和王娘,可老安人也不愿眼看着元郎中跟梁氏夫妻之间越更仇恃,就让王娘住在她的院子里,她来照顾,不让王娘与梁氏碰面。
梁氏有个嫡子,现满十八,梁氏张罗着给儿子议婚,她也是个没自知之明的,竟然想为儿子求娶江夏侯府的女儿,申侯那老来女,自来视为掌上明珠,怎肯许给元家子,梁氏自讨没趣,回家后竟和老安人大闹一场,说江夏侯夫人正是因为听说元家收着个疯妇,才拒绝联姻,非要把王娘给送去恶癔所,指着老安人老虔婆老虔婆的骂,元公当时听着气怒,忍不住要亲手责教梁氏,梁氏竟喊着元公要逼辱她,还说了王娘身侍父子二人的腌臢话,闹着要去敲登闻鼓,揭露这件‘家丑’,元公当时就被气得呕了血,好在那回救转了。”
芳期听得眼睛都瞪圆了:“家里有这样的恶媳,哪怕梁氏已无娘家可归,这休书也是能下的了,何故元父和元母还如此姑息梁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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