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美丽新世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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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雪听，你去哪？”</p>

枭伸手抓着车窗，暴露出的一双眼睛波澜不惊。</p>

“机场。”裴雪听从烟盒里抖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嗅着尼古丁的气味醒神，“调查组不是能耐吗？那他们自个儿收拾京州的烂摊子吧。我不能放着檀真一个人不管。”</p>

“我跟你一起去。”枭毫不犹豫地说。</p>

裴雪听高高地挑起一边眉毛，做出个询问的表情。枭自来熟地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稳妥地系好安全带，口吻平和，“开车，我在路上订机票。”</p>

裴雪听一脚油门冲出了特调局。</p>

“有一点我还是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么火急火燎地把檀真派去东南？”枭疑惑道，“就算要他全权对东南的青铜棺负责，就不怕他一个人应付不来吗，为什么不多派几个人？”</p>

这样的架势更像是……放弃了他。</p>

裴雪听沉默了一会儿，眼球上迸出几根血丝，紧握方向盘的手青筋暴跳。</p>

“檀真是祭品，也是诱饵。我们之前对上面做过汇报，黄昏议会的首脑应该暗中观察了檀真很久。如果檀真一个人前往最后一具青铜棺所在地，那个人一定会动手。”</p>

裴雪听深吸一口气，试图把心口灼烧般的疼痛压下去，“是我的错。”</p>

更深的原因裴雪听没有说。</p>

三千年前，檀真一意孤行进入青铜墓，彼时还是长明灯灵的裴雪听取出心口的不熄之火放进他的胸腔。否则檀真早就身死道消，哪里还有如今的重逢。</p>

这些日子以来，裴雪听渐渐发现，长明灯的关键或许就在于檀真心口的那团火。檀真虽然一直以来身体不太好，但每次危及性命的时候，总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气撑着他。</p>

那或许就是不死不灭的长明灯给予檀真的恩泽。</p>

黄昏议会一直以来致力于夺取长明灯、破坏河洛大阵，如果他们发现檀真身怀长明灯的火焰，而调查组也提前知悉了这一点，那么檀真这个“诱饵”的分量就相当足了。</p>

问题在于，谁是那个把这件事透露给黄昏议会的内鬼？</p>

枭察觉了她话语之间有所遮掩，但也没有再问。</p>

裴雪听才开出去没多久，她随手扔在杂物台上的钥匙串突然烧了起来——确切地说，是她钥匙上那个小小的晴天娃娃玩偶无端燃了起来。裴雪听急停在路边，枭感受不到温度似的把晴天娃娃撸下来扔了出去。</p>

“你挂了个什么东西在钥匙上？”枭皱眉问。</p>

“一张符箓。”裴雪听咬牙切齿，迅速拨打了裴雨颂秘书的号码，“喂，是我，我哥现在在哪？”</p>

“裴小姐？”秘书一愣，但多年的职业素养让她毫不犹豫地去翻裴雨颂的行程表，“裴总今晚在盛丽酒店跟日企代表吃饭。”</p>

裴雪听挂了电话，又去拨裴雨颂的号码，在机械女声“您拨打的对象不在服务区”的声音中，语速飞快地对枭说：“你先去机场，我要去找我哥。这帮杂碎，我要剁了他们喂狗。”</p>

——</p>

盛丽酒店的日料非常出名，背后似乎也是日企控股。裴雨颂跟所有脍炙人口的霸总小说男主角一样，有着累出来的胃病，所以很讨厌生冷的食物。但某些时候，为了将就合作方的口味，又不得不出来应酬。</p>

裴雨颂创业刚刚起步的时候，少不了跟合作方喝酒。他喝得回家半死不活地躺在沙发上，裴雪听会给他端水端药，拿热水袋给他捂肚子，坐在旁边守他一晚上。</p>

那时候裴雪听还算的上是个贴心的小棉袄，只是后来她叛逆期到了，慢慢变成了小马甲，不顶撞他就不会说话。</p>

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p>

裴雨颂想起往事长吁短叹的，抬头看见车上裴雪听的照片，不解气地在她的脸上弹了一下。</p>

“一会儿你在外面找个地方吃饭，记得开发票回头报销。”裴雨颂对司机说，“快结束的时候我给你电话。”</p>

“好的，裴总。”</p>

车子一拐，驶入盛丽酒店的地下停车场。停车场分了三层，每一层都静悄悄的，灯光惨白。裴雨颂莫名地不舒服起来，西装外套的口袋隐隐发烫。裴雨颂的心跳无端地快了起来，翻出那枚平安符捧在手里端详。</p>

车子卡进停车位，平安符猛地烧了起来，化为灰烬娓娓飘落。</p>

裴雨颂脸色苍白。</p>

自从裴雪听开始和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打交道，就时不时地往他家里塞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和他讲过一些“不祥”的预兆。其中有一条就是符箓自燃，这说明符箓开始生效。</p>

可这张平安符为什么开始生效？难道他现在的处境很不安全吗？</p>

“老刘，倒车上去。”裴雨颂当机立断道。</p>

司机没说话，车厢里重复着他单调的呼吸声，粗重得不像人。</p>

裴雨颂眼角乱跳，老刘却在这时突然转过来，眼睛通红地扑向他。裴雨颂仗着人高腿长，一脚踩在他胸口，把他踢了回去。老刘一时间卡在座位和方向盘的缝隙里，动弹不得，四肢胡乱地挥舞。</p>

裴雨颂推开车门冲了下去。</p>

迈巴赫的车灯闪烁，后备箱缓缓打开，也许是司机挣扎中按到了按钮。裴雨颂不假思索地跑过去，抽出了前两天跟合伙人打高尔夫时放进去的球杆。司机正在这时从车里爬了出来，神志不清地攻击他。</p>

裴雨颂抡圆了球杆打在他的膝盖上，司机痛呼一声倒地不起，裴雨颂扭头就跑。地下车库里回响着他的脚步声，空旷得可怕。裴雨颂在昏暗的灯光里找到消防警报，立刻拍响了按钮。</p>

死水一般的寂静。</p>

裴雨颂恍然大悟，这是一场局。</p>

与此同时，无数个狂躁的心跳声在停车场里响起。</p>

——</p>

“不好意思，我们今天不营业。”值班亭里的保卫伸手拦下牧马人，一本正经道，“老板突然通知封锁停车场，你们不能进。”</p>

裴雪听戾气深重地看了一眼缓缓落下来的卷帘门，舌尖从齿粒上扫过，露出一个略带血腥味的笑容。保卫被她这堪比电影里变态杀手的笑容弄得心惊胆战，一只手按在对讲机上准备呼叫支援。</p>

裴雪听猛地踩下油门，牧马人横冲直撞，当即撞飞了落下的栏杆，一头怼进了卷帘门里。保卫大呼小叫地报警，没等他用肉身挡在车前，牧马人怒吼着撞上去第二次。</p>

卷帘门彻底崩溃，哗啦啦地砸在地上。</p>

“你最好快点报警，”裴雪听冷冷地说，“不然你的老板就要跑路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