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荼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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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云章在她面前，向来是好声好气的，道：“晚上要进宫一趟，不过不会留宿宫中的。”</p>

娴月挤兑了几句贺大人，这才办起正事来，道：“对了，听宣处最近很忙吗？”</p>

“主要是春汛的事。”贺云章对她向来坦诚：“听宣处的黄老上个月告老还乡了，赵擎现在独挑大梁，这两年会忙一点，等新人长起来就好了。”</p>

听听，一副干大事的样子，动辄用年算，哪知道对于女孩子来说，一年的花信宴就决定了命运，哪还等得上几年？</p>

听起来赵擎像是又要升了，也难怪蔡婳那样凄楚，齐大非偶，送一匹烟云罗又如何，赵擎如今如日中天，填房都有的是人排队，她这样的家世，身边没一个可用的人，连送礼的小厮都要问别人借，内心怎么能不凄苦呢？</p>

娴月有心替她包揽了这事，卿云整日说什么与人为善，什么马车前面救小孩的道理，放在眼前的事反而看不见了，真是亲疏不分。</p>

蔡婳和赵擎的事，贺云章也略有耳闻，那句诗的谜题，赵擎显然是解出来了。但他从来懒得管闲事，见娴月上心，才道：“是为那句诗的事？”</p>

“你也知道那句诗？”娴月有点惊讶。</p>

“赵大人请我解过。”贺云章笑得淡淡：“我说当局者清，旁观者迷，外人是解不开的。”</p>

娴月听出他话外音，也明白他意思。</p>

感情的事，从来勉强不来，外人也无法帮忙。</p>

赵擎位高权重，他要真有意，难道还能错过不成？</p>

如果事情停滞，就是他没那么着急，他这样的权臣，别说没动心，就是动了心，也不过他一天中小小的一部分。</p>

娴月顿时生了气。</p>

“你们男人，都是这样。”</p>

她立刻把对赵擎的气发到贺云章身上，贺云章只能无奈笑起来。</p>

他哪知道女孩子的痛苦，像自己一样有出路还好，对于蔡婳那样度日如年的处境，哪经得起等了一天又一天，自己在心里翻来覆去的煎熬，真是心血都要被熬干。</p>

“我不会的。”贺云章轻声保证。</p>

探花郎垂着眼睛，骑在马上，站在马车边，其实是比轿内人高些的，但他微微低着头，眼中带笑，是个极真诚的姿态，娴月想起那晚的相处，不由得耳后一热。</p>

“谁说你了。”</p>

她哼了一声道，刚要再说两句，听见外面传来钟鼓声，是酉时到了，贺云章晚上要进宫的话，现在就得准备了。</p>

虽然是受宠信的近臣，面圣是寻常事，但毕竟伴君如伴虎，还是谨慎些好。</p>

“行了，不耽误贺大人的公事了。”她淡淡道：“你要是遇到赵擎，就告诉他一句，让他等着看吧。”</p>

贺云章笑着答应了一声，往渡口外张望了一眼，是贺浚来催人了，近来事多，官家尤其倚重他，都说捕雀处是官家的耳目，也确实是耳朵眼睛一般，离开半天就要来找。贺大人也是分身乏术。</p>

“失陪了。”他仍然和娴月好好告别：“近日钦天监说有倒春寒，小姐注意身体。”</p>

“知道了。”</p>

娴月有点不开心地道，见贺云章拨马走了，走出一丈多远，才忽然叫住了他，道：“你回来。”</p>

捕雀处众人哪里见过贺大人脾气这样好过，竟然真的又乖乖转回来。</p>

娴月却没等他走回来，就让桃染下了马车。</p>

桃染其实以前怕极了贺云章，但上次深夜投奔后，承他大恩，忽然也敢看他了，这才意识到探花郎果然是好相貌，好人才，行动也风流利落，所以抱着锦盒过去递给他时，也不由得有点脸红。</p>

贺云章虽然是探花郎，但却连花信宴都少去，这还是第一次收到小姐面交的礼物，有点懵。</p>

娴月从马车窗口看见他那样子，顿时笑了。</p>

“怎么。”她有点傲气地昂着头道：“只许赵擎会送烟云罗，就不准我也会送点心不成，难道探花郎深夜不会读书？”</p>

她说完，就放下帘子，这一句话里藏了几段故事，饶是探花郎聪明过人，也愣了一下才想明白。</p>

她是说，只许你知道赵擎送烟云罗，所以也送了来给我。</p>

不许我知道蔡婳送点心给赵擎的事，也给你送深夜读书时吃的点心吗？</p>

贺云章匆匆进宫，自然是公事繁忙，等到闲下来，已经是深夜了，说是留宿禁宫，其实只是在小书房守夜。</p>

等到夜深人静了，他才回到书房中，拆开那锦盒。</p>

果然是点心，精巧的，江南风味的点心，一个个做成花的形状，里面也有桃仁的，也有菊花香味的。贺云章拿起一个，对着光看了看。</p>

旁边秉文见他沉吟，以为他是猜不准意思，提醒道：“大人，这是蔷薇花吧。”</p>

“是荼蘼。”贺云章道：“看看荼蘼宴那天，我有空吗？”</p>

从来不涉足花信宴的小贺大人，终于要参加一次了。</p>

他不会知道娴月的遗憾的，二十四番花信风，从梅花开到桃花，从海棠开到桐花，精致妆容，云鬓花颜，博了满京城的人喝彩，最挑剔的夫人也不得不称赞一句她的美貌，却只有最该看到的人，从来没好好看过她一次。</p>

留给他的只有深夜的狼狈，和匆匆一见就要离别。</p>

她约他荼蘼宴那天，什么也不干，他不再是公事繁忙的御前宠臣贺大人，她也不是名满京城的娄二小姐，就安安静静度过一天，像一个闲散的京中王孙，和不谙世事的世家小姐，约一场热闹宴席，开到荼靡花事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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