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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春天气暖和，到处是惜春游玩的人，就连卿云也被赵夫人约去同赏芍药，凌霜自不必说，自从程筠的事闹出来后，她只消停了两天，等娄二奶奶不说她之后，就如同开了锁的猴一样，整天看不到人，其他人也有出去游玩的，就连蔡婳也被娄大奶奶带去拜佛了。</p>
人人都出去玩，娴月却没出门，而是在云夫人家裁衣裳，云夫人见她一天都在和裁缝商量尺寸，晚饭后又在灯下看着桃染做针线，知道她心情烦闷，笑道：“虽然赶牡丹宴，也要注意身体才是。”</p>
“牡丹宴有什么值得赶的，不过是那些人罢了。”娴月语气淡漠地道。</p>
云夫人顿时笑了。</p>
“牡丹宴虽然没什么好人，但烟云罗这样的好东西，不做件好衣裳，岂不浪费了。”她笑着打趣道。</p>
“什么烟云罗，当谁没见过好东西似的。”娴月赌气道：“不过是看别人送了，才想起送我，惹得我脾气来了，一把火烧了。”</p>
“这可冤枉死人了。”云夫人笑眯眯：“捕雀处近来忙得很，有人抽身不开，几天没出宫，听见后院起火，吓得不行，连夜找了烟云罗来，竟然还被嫌弃了，我都觉得冤。”</p>
“忙什么，忙着给人抄家灭族吗？”娴月嫌弃道。</p>
云夫人见她气盛，也就不说了，只是微微笑。</p>
贺家人的脾气，她是清楚的，捕雀处叫这名字，自有他的道理，贺云章能执掌捕雀处，也自有他的道理，探花郎替官家执网张罗，别说世间鸟雀，就是天上的明月，也逃不出他的手心的。</p>
偏偏第二天是十五，探花郎却并没来给云夫人请安，娴月更气了。</p>
吃过午饭，凌霜来接人，她说话也气人，一看就是自己已经在外面玩了半天了，临时换了衣服来接人，还笑嘻嘻逗娴月：“二小姐，在外面玩够了没有，咱们回家吧。”</p>
娴月当时就把脸一沉，瞥了一眼她的鞋子，没说什么，等上了马车，才道：“你也别太得意忘形了，真以为世上没人管得了你了？”</p>
“不是没人能管我，而是娘和老太君都懒得管我了，我也乐得清闲，她们也省事，这不是大家都各得其乐吗？”凌霜笑嘻嘻地道。</p>
“你还以为是件好事呢？</p>
“路边的乞丐也没人管，是不是他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了。”娴月道，“我教过你多少次，人往上走，水往下流，你只顾着往下折腾，想没想过自己的将来？”</p>
“这真奇了，怎么娘都不管我了，你反而这论调了。”凌霜问她：“我的将来不过是做尼姑罢了，娘都不气了，你气什么？”</p>
“尼姑也分穷尼姑富尼姑，老太君现在都不让你去吃早饭了，阖府上下只当没你这个人似的，你以为是好事？已经没人把你当小姐了，要是有坏事发生，你有任何抵抗的能力吗？谁不上来踩一脚？”娴月痛心疾首道：“你也看看蔡婳，你以为她现在的困境是她能力不够，处理得不够好？这世上的人是分一层一层的，你滑到下一层之后，就算有通天之力，也无法挣扎出来了。你想要自由，为什么不力争上游获得自由，而是这样作践自己？”</p>
要是换了个人，哪怕是娄二奶奶呢，凌霜也要和她争一争的。</p>
但她对娴月向来宽容，听她说得这样刻骨，也只是自嘲地笑笑，道：“你要这样说，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p>
娴月见她油盐不进，气得抿紧了唇。</p>
“那你就别说了。”她坐到一边去，道：“以后也不用你来接我了，你有这时间，把自己脚上的男鞋换了是正事，别整天露出马脚。现在你不是前途无量的娄三小姐了，被逮到就是死路一条。”</p>
凌霜这才知道她的气从何而来，和桃染对了个眼神，吐了吐舌头，不说话了。</p>
相比娴月的愤怒，其余人倒好像都默认了凌霜如今的位置，娄二奶奶也再也不提凌霜的婚事了。这天从赵家赏花回来，把娴月凌霜叫过来道：“有件事和你们商量下，我和你们爹，得带着卿云回趟扬州。 这半个月你们两个人住到老太太那去吧，横竖花信宴也只有三场了。”</p>
凌霜顿时就皱起眉头。</p>
“只有三场也还是有，你不能等娴月参加完这三场再走？有什么事非得这么急急忙忙的？”</p>
她其实问也是白问，众人都知道原因——是为卿云置办嫁妆，卿云是高嫁，赵夫人又精明厉害，娄二奶奶有心壮她的声势，给她好好办份嫁妆，回扬州说是采购，其实是卖铺子去的，毕竟他们家的产业很多都还在扬州，上京是为了婚事，但没想到这么顺利，一下子就进展到收聘礼办嫁妆了。</p>
“时间来不及了，新茶新酒新丝绸，都得赶早去收，去晚了，尖儿都被别人抢走了。”</p>
娄二奶奶也知道有点说不过去，安抚地把手放在娴月肩膀上，道：“我也知道你们没人陪不好参加花信宴的，已经和梅四奶奶打过招呼了，或是你要跟云夫人去，也是可以的。我们快船快马，一个月怎么都赶回来了。这次不止为卿云的事，也为你呢……”</p>
她说的是张敬程和娴月的事了，今年显然不止一场喜事要筹备。</p>
娴月听了，便不言语，倒是凌霜又争道：“那我们俩住在这边院子也可以的，干什么非得住到那边去，那边还是三房当家，到时候又到处使绊子，烦人得很。”</p>
“谁说不是呢。”娄二奶奶哄她道：“但京中规矩大，你们两个未婚小姐，哪有单独居住的道理，都要挨着长辈的，不然蔡婳怎么一直跟着大房呢？你听我话，忍上大半个月，我们怎么都回来了。”</p>
“那爹呢，爹怎么也要回去？”凌霜仍不放弃。</p>
“他一则是有公事要办。”娄二奶奶索性直说了：“我们上次和程家吵过后，程家也使了个绊子，把当年的一些公文给翻出来否决了，所以你爹得回去一趟，重新交接些公文。二是买卖铺子也得他看着点，总不能我一个人做主。”</p>
说到程家的事，凌霜就没道理了，只得道：“好吧。”</p>
“那我们仍然住回老太太的暖阁里，省得三房找事，”娴月皱着眉头道：“娘也在老太太面前好好说说，一直不让凌霜去吃早饭是怎么回事？要不想要我们二房，就都别要了，单撇出凌霜一个？当初李璟的事凌霜没出力？老太太是忘了还是怎么的，只记凌霜的坏，不记凌霜的好了？”</p>
她一提李璟，卿云顿时愧疚得不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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