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太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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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宴正是热闹的时候。</p>

老太妃年轻时能得圣宠，生下王爷，也是貌美又有趣味的性格，如今虽然老了，但也爱看年轻的夫人小姐们一起赏花饮酒，玩乐说笑。</p>

海棠宴直接在花下摆酒，天气和暖，绿草如茵，老太妃直接将地毯铺在草地上，摆下几案，上面全是时新点心，精致菜肴，暖酒热茶，坐下几十位小姐，夫人们则是都在老太妃身边凑趣，老太妃笑道：“这还是瑶姬出的主意呢，果然有趣，真是美人画一般。”</p>

文郡主有意讨好她，和云夫人一左一右，依偎着老太妃说话，老太妃身边都是宫里的老嬷嬷，还有贺老太君这样辈分高的夫人，像赵夫人这些都被挤到外面一圈了，至于娄二奶奶娄三奶奶这些，更是只能在外围说话。一句笑话说下去就有无数人接口，热闹非凡。</p>

然后一片热闹中，却有个不速之客打破了这片祥和。</p>

是个穿着红色锦衣的女孩子，极漂亮，但看得出是匆匆赶来的，连衣服都像是匆匆换好的，妆发也简单，她直奔老太妃面前，往她面前一跪，高呼道：“请老太妃主持公道。”</p>

这一声把众人都惊住了，都看过去，原来不是别人，正是娄家三房的三小姐娄凌霜，众人都认得她，也知道她两个姐姐风头正劲，对这个老三倒不怎么留意。只见她跪在地上，高举着一卷帕子，道：“民女自知冒犯，但此事事关民女清誉，还请老太妃主持公道。”</p>

“你这丫头，发什么疯，”娄二奶奶吓了一跳，连忙去拉她，娄三奶奶也道：“老三老是这么咋咋呼呼的，惊了驾怎么好。”</p>

娴月反而拉住了娄二奶奶，神色凝重在她耳边附耳说了什么，娄二奶奶大惊。</p>

卿云虽没听见，但也十分惊讶，但她向来疼爱自己妹妹，倒不阻止她，只是焦急地看向老太妃。</p>

“你是何人？怎么敢这样惊驾。”老太妃贴身的魏嬷嬷道：“还不下去。”</p>

“民女知道自己无礼，但此事事关民女生死，又与太妃娘娘有关，闺阁之事，不关朝廷律法，又不是官府衙门可以管的，所以只能请老太妃主持公道。”凌霜神色凄惶，哀求道。</p>

老太妃听到不关朝廷律法，才终于施施然开口。</p>

“抬起头来。”</p>

凌霜抬起头来，神色哀伤，老太妃见她生得清秀漂亮，先有三分怜惜，旁边贺老太君见卿云着急，也帮腔道：“娘娘，这丫头我也知道，是个极老实的，想必是遇到真正为难的事了，娘娘垂怜，替她主持公道吧。”</p>

卿云见状，也连忙哀求道：“舍妹向来老实，温柔娴静，求老太妃主持公道。”</p>

老太妃对卿云印象不错，思索片刻，便道：“既然这样，你就说来吧。要是家长里短，我可是不管的。”</p>

凌霜道：“要是别的事，也不敢求太妃管，实在此事跟太妃娘娘有关。</p>

“前些日文郡主娘娘号召大家为太妃娘娘抄经，民女也抄了两卷，交了上去，谁知道没两天，就有个书生拿着一副写了情诗的帕子，四处传扬，说是民女所写，还约他三更幽会，到处败坏民女清誉。</p>

“民女无法，只好让小厮擒了那书生，准备上公堂对峙，谁知道帕子上的字迹确实是民女的字迹，民女从来不将字迹外传，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给老太妃所抄的琉璃经第四卷，第十二篇。</p>

“太妃娘娘不信请看，情诗上每个字，都能在那一篇中找到。</p>

“这无赖不知用什么方法，偷出经书，伪造了民女的字迹。民女无法剖白，只能求太妃娘娘垂怜。”</p>

老太妃本来还以为是些家长里短的琐事，没想到还真和自己有关，顿时就沉下了脸，道：“文娴。”</p>

文娴是魏嬷嬷的名字，她连忙下去，拿了凌霜手中的帕子，呈上来给老太妃看，老太妃是常读佛经的人，也记得些经书原文，扫了一眼，皱起眉头，道：“去取她抄的那卷经书来。”</p>

卿云虽然没有急智，这时候已经猜到些端倪。</p>

当时她为了凌霜娴月各抄一卷经书，怎么会不知道三卷经书都是她自己的字迹，如果帕子上字迹和佛经上一致，那凌霜所说的这个人，针对的根本就是她！</p>

她心中震惊，已经猜出凌霜今天是在替她告状，立刻往前一步，想要说出实情。</p>

却被娄二奶奶狠狠拉了回来，掐住她手腕，朝她摇摇头。</p>

她顿时心碎欲裂。</p>

她知道娘亲的意思——无论真相能不能大白，凌霜这样告状，已经是毁了，不能再赔上一个她。</p>

但凌霜正是知道这点，才自己亲身告状。用她自己早上和蔡婳说的话：横竖自己虱子多了不怕咬，保住卿云干干净净，助她得偿所愿，也算功德一件。而蔡婳也答得实在：恐怕程家容不下这么大的虱子。</p>

此刻程筠的母亲程夫人正站在娄二奶奶身边，震惊地看着她。</p>

平时活泼些是一回事，但这样石破天惊的大事闹出去，是要跟随一生的。</p>

程家要娶的是当家的主母，看着她长大的情谊能不能抵住这个，真还挺难说。</p>

侍女很快取了佛经来，老太妃亲自拿着两相对照，果然都能找到对应的字。</p>

但显然这样也不足以服众。</p>

“虽然这些字佛经中都有，但也不能证明这帕子就是伪造的。”魏嬷嬷替老太妃说道：“你还有别的证据没有？那书生现在何处。”</p>

“回太妃娘娘，那登徒子被我府中小厮绑了，人证物证俱在，就羁押在永安寺外。”凌霜道：“他既然说是我侍女送帕子给他，替我传话约他私会。</p>

“那就让他指认我的侍女，将我的侍女混在其他女孩子中，一样装束，让他去认，要是他认得出来，我愿意束手就擒！”</p>

凌霜说完，昂起头来，神色傲然，看似是看老太妃，实际上，目光却正朝着她身后的某人。</p>

果然，荀郡主脸上顿时变色。</p>

昨晚和蔡婳推演，最大的难题就在这里，如果是卿云自己去告，哪怕是以卿云的名义去告，最终都是要在卿云的侍女中查，而荀郡主既然出了这样的阴招，就一定算好会有指认的那一天。</p>

那么，她一定早做好了准备，荀郡主侍女如云，在其中找一个长得像卿云的侍女月香的并不难，如果是她们伪装成月香去送的信，那李璟去指认，一定会把卿云的丫鬟月香指认出来。</p>

而凌霜的侍女，就没有这个危险。</p>

果然荀文绮按捺不住，冷笑道：“我看你也没那么笨，怎么可能用自己的丫鬟去送信，万一用的是你姐妹的丫鬟，只怕查不出来吧。”</p>

文郡主闻言，立刻呵斥。</p>

正如蔡婳所言，宫里的人，手段深不可测，文郡主对自己这个外孙女了解极深，只怕早已猜到端倪，没想到荀文绮杀心如此之重，只要她不开口，李璟指认不出凌霜的侍女，坐实了是诬陷，真相大白，大家相安无事。</p>

凌霜这样告状，名声再难挽回，能害掉娄家姐妹其中一个，她也算得偿所愿了。</p>

但她偏不愿意罢休，非要赶尽杀绝。</p>

好在，凌霜也早算到，她会赶尽杀绝。</p>

“荀郡主质疑，民女并不敢辩驳，不过民女有个故事，想讲给太妃娘娘和诸位听，也是关于指认的。”</p>

老太妃能在宫中全身而退，怎么会看不出凌霜的小心思，看她的神色饶有兴味，显然也想看看这场大戏如何收场。</p>

“说来听听。”</p>

事情发展到这里，其实已经是凌霜和荀郡主两人的赌局，老太妃看着她们的神色，就像看着早已成为山林之王的人，看着两只小兽厮杀。这是她们三个人的戏台。</p>

宫中的人，什么没见过？</p>

凌霜道：“民女也是想给自己洗冤时，看到的这个故事，说是有一户人家办喜事，小偷正好进来新房偷东西，藏在床下，想等新人睡着了再偷东西。</p>

“谁知道两个新人十分投缘，就说起各自家里的事，爹娘如何，兄弟姐妹如何，说了一夜，小偷没机会溜走，第二天丫鬟进来伺候，就发现了小偷，抓他去见官，小偷就说自己是新娘的情夫，是她引进来，要和他私奔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