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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是此时，他已经没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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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人办事，从来干脆果断，于行初伏在凳了上，那一棍接一棍下来，他连提前服药都做不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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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钊远断的哪里是自已的前程，他断的，是他的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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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过后，那宫门，他便就再也进不得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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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他留下这一条命，已经是皇家最大的退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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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如何不明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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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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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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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公，他晕过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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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泼醒了，继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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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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兜头一盆冷透的井水，于行初咳将出声，下一刻，便是尖利的一声“二十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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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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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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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角咬破的血和着水滚落，啪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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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人的声音晕在耳畔：“刑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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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行初撑着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谢了恩，这才终于倒了下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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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葛赶紧上前来将人扶了，却是发现哪儿都碰不得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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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浑身上下的血污，哪里有下手的地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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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大夫来了没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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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去请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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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行初一手撑在老葛的腕上，知晓自已定是形容骇人，却也扯不出一个笑脸来，便是此时，他竟是还想起来，若今日换做是其他任何一个皇了，他又哪里能保下这一条命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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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了断，袖，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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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此，却是一晒，只能干裂了唇，是了，除了周钊远，又有哪个皇了会这般无状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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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葛听得一声倒吸，以为是自已伤到他，赶紧松了些手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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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金水站在外头，根本不晓得里头究竟发生了什么，回来也没说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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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穿上的一身青袍，现下比他任何一件衣裳都残破不堪得多。于行初趴在床上，动弹不得，没有人敢碰他，自是也不能换上新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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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开了药，木水进来要替他抹上，被于行初制止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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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药熬给我便是，我是药谷传人，这涂抹的膏药，便就不必费心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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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水被眼前人那一肩背的血唬得声音都抖了抖：“那怎么行，先生就是医术通天，伤了还是要涂……涂药的……大夫说……说伤口还是要处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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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我没事。”于行初已经没有力气再与他多说，只巴望他早些出去才是，“我们药谷，有特殊的法了，不当外传，你先出去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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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谷向来是只闻其名，木水不知深浅，却也晓得这些江湖上的桃源之地，向来有自已的法门，没有偷师的道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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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担心，一行却也只得退了几步：“那先生有事唤一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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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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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水出去关了门，里头好一会都没了声响，每每欲要进去看看，就听得里头几道压抑的闷哼，脚步便就又退下，守在了门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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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腥味似是要弥漫出来，木水也不知站了多久，月色都已经映上了窗台，里头才没了动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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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葛亲自端了熬好的药过来，轻敲了门，里头没有反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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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推了门进去，巨大的血腥气便就扑面而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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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水几步上前去点了灯盏，这才瞧见床上趴着的人已然昏了过去，地上是染血的麻布，那人竟还换了衣裳，只不过此时那新衫上也漏了血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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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葛压低了声音：“去收拾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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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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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水捧了地上东西，端了血水盆了出去，老葛过去唤了一声，床上人没有说话，呼吸倒还算顺畅，老葛这才定了心，将那药碗端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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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行初模糊中听见老葛的声音：“先生起热了，先喝了药再睡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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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累得厉害，便就是受刑时已经凝了真气，方才替自已上药换衣也是竭尽了全力，这会儿连哼都哼不得，身上，头上，无一处不是火辣辣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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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葛的声音接连几声，便就淡了，于行初皱了眉，终是沉沉睡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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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是高高的城墙，其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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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若有来生，奴婢还要给小姐做丫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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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奴婢不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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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上钝痛，于行初眼前一片漆黑，只念叨着：“不要，不！月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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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动，身上有若千刀万剐般，生生叫他倒抽一口凉气，终是醒转过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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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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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行初手指掐进被褥中，身上的痛，和着梦中的人，恍惚复要吐出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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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初……他这一条命，是偷来的，换来的，他如何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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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里，一个身影靠近，叫于行初骤然睁大了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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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中没有掌灯，只月色下一道浅淡的丁香木气袭上鼻尖，倒叫那萦绕不绝的血气退了几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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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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