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见风消（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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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p>

“当——”</p>

“当——”</p>

初晨第一缕浅金色的日光刺破京城上空的云层时，早已有无数平民百姓打着呵欠来到自家庭院或者门外的街道上，准备为新的一天忙碌生计，突然听到这一阵钟声。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晨起的士人女子，都纷纷驻足，下意识地抬头向皇城方向望去。</p>

那钟声宏大悠长，一连响了九下，乃是丧钟。</p>

自从沈端砚离去之后，年清沅整整一夜未能阖眼。直至天明时分才靠在床边打了个盹，意识昏沉之间，突然听得这阵声音，顿时整个人都惊醒了。</p>

她迷迷糊糊地叫了人进来，而后才揉着眼问道：“出什么事了，这是什么声音？”</p>

青黛低声道：“奴婢也不清楚，只是这声音应该是从皇宫方向传来的。”</p>

年清沅揉眼的动作一顿，良久才放下手来，轻轻叹了一口气。</p>

除了祭天等重要的日子外，皇城鸣钟，只有一种可能，宫里有贵人薨逝了。而宫里值得鸣钟昭告天下的贵人至多不过两位，其中一位昨夜突然紧急召了沈端砚进宫。</p>

那么只有可能是小皇帝驾崩了。</p>

虽然从昨夜起，年清沅就猜到有这种可能，但真的确定后，心里还是起了滔天巨浪。</p>

小皇帝这几年虽说行事荒唐，沉溺于淫乐，但毕竟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怎么说没就没了。</p>

她心里虽然有了不好的猜测，但眼下什么都不能确定，索性还不如不想。不过皇帝死了，朝中只怕又要起风浪。</p>

她有些担心沈端砚。</p>

等半夏她们打了水来，年清沅匆匆洗了把脸，之后就叫来了沈檀书。</p>

姑嫂二人一边说话，一边逗着小阿榴，等着沈端砚回来。</p>

小阿榴懵懵懂懂的，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听着阿娘和姑姑两人偶尔说着她听不懂的话，但只要她们偶尔停下来一逗她，她就咯咯地笑了起来。</p>

一直等到快要中午了，阿榴饿了，想吃点心。</p>

年清沅想了想，问半夏道：“上次那种油炸的面点，阿榴喜欢吃的，再让人少送一点过来，先给她垫垫肚子。”</p>

半夏立即知会道：“您是说那道‘见风消’吧，奴婢这就让人送过来。”</p>

年清沅滞了滞，才道：“换成别的吧，这个名字不吉利。”</p>

见风消，随风而消散，这个名字确实不吉利。</p>

景和帝突然驾崩，京城震动。</p>

这一天直到半夜，沈端砚才从宫中回来。</p>

早在天明之前，朝中重臣已经奉诏秘密入宫。众人商议之后，决定一边着手准备为景和帝下葬，一边准备太子登基等诸多事宜。随后才让人敲响了大钟，通知文武百官入内。</p>

景和帝的死法并不光彩，群臣听说个大概后便心知肚明，对下葬的事一笔带过。太子本就是储君，虽然年幼，但即位一事名正言顺，没有任何人能反对。至于温贵妃，景和帝一死，她一个有宠无子的贵妃自然就失了势，要如何处置不过是皇后一句话的事。</p>

沈端砚作为首辅，同时又是皇后信重的大臣，理所当然地在宫里忙到了最后，这才辞别了太子和皇后他们。等他回到府里时，夜已经深了。</p>

霜月如钩，疏星几点，空气中寒意逼人。</p>

已是更深露重的时候，小路两边传来细细的虫鸣声。</p>

前方的院子里还为他留了灯，朦胧昏黄的光亮让沈端砚心下一暖，脚下又快了几分。</p>

如他所想的一样，年清沅还在房里等他。</p>

她身穿雪白的中衣，领口松松地散开。手里还捧着一卷书，正在低头看着。因为已经卸去了钗环簪饰，任由一头青丝披散在肩头上，身上盖着织锦被。</p>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来，恰好迎上了沈端砚的目光。</p>

直到看到了她，沈端砚整个人这才彻底松懈下来，坐到床边轻轻揽住她，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低声道：“抱歉，又让你担心了。”</p>

年清沅抬头微笑：“你我夫妻，说这些做什么。今日在宫里可还好？”</p>

沈端砚微微颔首，没有瞒她，把所有的事都一五一十地说了。</p>

饶是已经猜到这种可能，年清沅还是觉得难以置信：“皇后、皇后这是怎么想的，她居然、居然敢这样做。”</p>

弑君，这种事她想一想都会觉得心惊肉跳，却没想到小皇后竟然做出来这种事。而且是在大过年的时候。</p>

沈端砚淡淡道：“皇后性情刚烈偏执，能做出这种事情倒也不足为奇。昨夜二皇子发了高烧，命悬一线，据说凤仪宫那边几次去催人问过，陛下和温贵妃寻欢作乐都顾不上。再加上先前太子出过一回事，皇后在怒火攻心之下，未免会做出些不理智的事情来。”</p>

小皇帝若是还活着，有温清语和后宫越来越多的妃子们在，小皇后的日子只会一日比一日难捱。就如同这三年一样，情分被日复一日地消磨殆尽，怨恨却与日俱增。她若是继续束手待毙下去，最后非但自己要沦落到命运由他人掌握的境地，甚至有可能连累自己年幼的儿子们。而小皇帝死了，她的一切都会大不相同。</p>

皇后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应当如何取舍，她也是这样做的。</p>

年清沅问道：“二皇子如今可还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