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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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绿的镯子戴腕子上，美心称叹，是说给老太太和常胜听的：“瞧瞧，我这不懂的都能晓得这是好东西，它翠呀！看到了吧常胜，这就叫老家老业，总有点底子，随便拔出根汗毛，也比劳动人民腰粗。所以说破‘四旧’破得还不彻底。哎呀，你说我结婚的时候，也没能摸出这么个东西来。妈，咱们家怎么就没点传家宝呢？”</p>

老太太何文氏枯笑：“饭都吃不起了，还金钗宝玉呢！”</p>

美心换话题，对常胜说：“我觉得这家也还凑合，那小子用酒火按脚的功夫一流，手脚灵着呢。”</p>

常胜问他妈：“在饲料公司工作？”</p>

“说还是个干部身份。”</p>

美心插话：“多少干部身份的来过了，老二都不满意。”</p>

正说着，家文进门，招呼了一下，要往屋里走。美心喊：“老二，有你个东西！”家文停住脚步。美心把用手帕包着的金钗递给她。家文怔了一下。“一个叫陈卫国的妈送的，这个是给你的。”美心说着，又把照片往前一推，“认识吧。”</p>

家文瞅了瞅，故意说：“不太熟。”</p>

老太太道：“老二，这个我看不错，别太挑，女人的青春就几年，二十五岁之前，多交交朋友，二十五岁之后，一定要给自己找一个丈夫，不然你会后悔的。”</p>

卫国终于出现了。卫国妈她还没见过。听说他们家人都有个显著特点，苞谷嘴。有点像没进化好的猿猴。卫国也有些那个样子。男孩随妈，想必卫国妈也是。</p>

“知道了。”家文压住兴奋。她必须再忍几天。这样对她更有利，卫国那边觉得得来不易。家里这边，也会觉得得来不容易。</p>

这日，饭后散步，家欢拿着个蒲扇在家艺旁边，忽然道：“工作也没落实。”</p>

家艺不说话，爸爸常胜在帮忙托关系找路子。</p>

“更别提感情了。”家欢火上浇油。</p>

“能不能别说废话？破锅足屎的嘴。”</p>

“要不就在二姐的这些拥护者里头选一个，慢慢培养……”家欢还在叙说，活灵活现地。</p>

“行了！”家艺喝止，“二姐二姐二姐，你还嫌二姐在我们这个家不够出风头！一样是妈生爹养，老四，我们要活出自己来！”</p>

“活，活——”家欢不懂家艺的愤怒。许久，家欢才冒出这么一句，“长大真烦。”两个人沿着河岸往东。夏天，鸟叫虫鸣，烦闷闷地。后面有人打响铃。姊妹俩一抬头，坝子上是欧阳宝，推着那辆破旧的自行车。家艺拉住家欢，让她加快速度。</p>

欧阳宝追：“有内参片！”</p>

家艺心一动。</p>

“《魂断蓝桥》！”欧阳宝报电影名。</p>

家艺十分感兴趣。</p>

“有三张票！”</p>

家艺拽了家欢一下，眼神里都是光，“老四，一起去吧。”为了《魂断蓝桥》，跟欧阳宝一起看电影也在所不惜。家欢对艺术不感兴趣，一边嘟囔着什么是魂断蓝桥讲的是什么呀，一边还是跟着三姐走了。粮食局大院，小会议室，窗帘深垂，捂得严严实实地。欧阳宝知道家艺喜欢艺术，费了好大劲儿，托了好几个朋友，担了老大人情才弄到几张票。本来是要弄两张。但他担心单独来看，家艺不愿意，所以格外多弄了一张，供“电灯泡”陪伴使用。</p>

门口有个工作人员在检票，查得不算严。到家艺了，工作人员皱皱眉，问：“成年了没有？学生不许看啊。”欧阳宝连忙帮她解释，说就是粮食局系统的职工。工作人员又瞅了瞅。家艺义正词严：“杂品厂女工，参加工作多年，一直辛勤劳作，手上都是老茧！很革命的。”说着，她伸出双手。天黑，根本看不清。工作人员不耐烦，一挥手，说进去吧进去吧。</p>

再检家欢的票，问都没问，让她进去了。家欢心情有点复杂。欧阳宝和家艺偷笑。家欢嘀咕：“我有这么老吗？”</p>

这个是简易放映室。椅子一排排，还沾着面粉。是从面粉仓库搬过来的。人已经不少，三个人只有倒数第二排的位子，好在离屏幕不远。放映开始了。从第一分钟开始，家艺就已然如痴如醉。黑暗降临，前面的闪亮的方块中上演的，是她渴望的世界。俊男、美女，乱世，忠贞不渝的爱情……</p>

黑暗中，欧阳宝伸出右手，想去捉家艺的左手。不巧，家艺伸手擦眼泪。欧阳扑了个空。</p>

家艺右侧。看了不到十分钟，家欢已发出轻微鼾声。家艺厌恶地，皱眉，踢了她一下。不解风情的家伙！</p>

家欢换了个姿势，不打鼾了，继续睡。</p>

看到动情处，尤其是玛拉和罗伊战后再次相逢，家艺泣不成声。有人回头看，她明显扰乱了观影情绪。欧阳只能小声劝她控制点再控制点……家艺完全沉浸在艺术的世界了，那段台词她看一遍就深深刻在脑子里，语文课文、英语单词、数学公式她全都记不住。但台词可以。尤其这段。</p>

“幸福吗？”“是的。”</p>

“幸福极了？”“是的。”</p>

“陶醉了？”“是的。”</p>

“不怀疑了？”“不。”</p>

“不犹豫了？”“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