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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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老妻抱怨，崔老头道，“这咸菜窝头，你吃了多少年，我就吃了多少年。若非如此，我何苦要争这个机会？既然心里都想着离开工坊，为何不能堂堂正正说出自己心思，做个真小人？反正那嘴上一套，心里一套的伪君子，我是做不来的。”</p>

这日子就没法过了！</p>

看老头子还振振有辞，崔大娘气得几乎发狂。</p>

才想拍桌大闹，那死鬼吴老头的婆娘却是提着一包糕点，拖着畏畏缩缩的儿子吴大郎来了。</p>

进门就赔笑道，“他崔大伯，你跟我家死老头子交好一场，从前没少关照过他，如今也没少关照我家大郎。早想谢你了，可一直也不好意思登门。如今大郎有机缘脱离这火坑，能不能麻烦你好人做到底，再教他打几件精细首饰？若咱们往后能过得好，必不忘你恩德。”</p>

崔大娘气得快吐血了。</p>

哪有这样趁火打劫，要学人手艺的？偏偏再看一眼家中儿孙，她又只得挤出笑脸道，</p>

“吴婶子，这要学手艺也不是不可以，只咱们手艺人有规矩，要么拜师，要么就只好结亲了。你看我家小花跟你家柱子年纪也算相当，能不能……”</p>

“哎哟喂！老崔家的你这说的什么话？你家小花自小长得标致，哪是我家柱子高攀得起的？再说我们若进了王府，婚配自有主子作主，可不敢胡来哩！不过日后若有什么事，关照你们一二还是使得的。”</p>

看吴大娘咯咯笑得跟只老母鸡似的得意，崔大娘恨得差点吐出血来。</p>

她可以摸着良心说一句，自家待吴家情份真不算浅了。一直帮着护着，亲兄弟也就这样了。</p>

如果不是想着吴家有机会脱了匠户，她哪舍得把自己如花似玉的小孙女嫁给她家那个憨傻顽劣的小孙子？</p>

可这个吴大娘还没飞上枝头了，就开始瞧不起人了。从前巴着求着，想说定两个孩子的亲事，可如今却百般推脱，还想学自家的绝技，真是太不要脸了！</p>

可匠户的日子，也实在太苦了。</p>

若吴家真的能脱了这个苦海，自家还真是不敢得罪这个“有可能”会在将来某个要紧时候，能去求的人。</p>

就在崔大娘打算抹着血泪咽下这口气时，崔老头发火了。</p>

“滚滚滚！老子的手艺，凭什么教一个外人？从前看你家老头子老实，我想着两家都是匠户，都不容易，彼此能帮一把就帮一把了，没想到你们却这样不念旧情！我家小花哪点配不上你家柱子？要这样推三阻四。既然人家一门心思奔高门，老婆子你就不要再想着求他们了。如今都这样了，哪还有日后？快死心吧！”</p>

吴大娘被骂得没脸，怒道，“不教就不教，神气什么？从前也不是我家求你来帮我们的。不过是仨瓜俩枣的恩情，还没完没了。回头等我们走了，买上几筐还给你们！”</p>

既撕破脸，崔大娘也顾不得了，抓起吴大娘搁桌上的糕点就砸了回去。</p>

“不必了！你省着好撑破你肚皮吧！”</p>

横竖都在苦汁子泡了那么多年，她不在乎了！</p>

可情急之下，力气大了些。糕点扔出去，没砸着吴大娘，倒砸着另外一个人了。</p>

“哎哟！崔老头，你婆娘力气不小啊！”</p>

“呀！这，这是怎么闹的？白，白先生，你怎么来了？”崔老头真是吓着了。</p>

也不知该不该夸自家婆娘手头太准，不偏不倚，正好砸中王府那位白先生的眼睛。</p>

吴大郎见了也惊喜道，“白先生怎找到这地方来了？可是来寻我的？我家就在斜对面呢。娘，这就是王府的白先生！”</p>

吴大娘听了，忙拍了儿子一记，“你个憨头！还不快去买些果子好茶，再请个大夫来咱家给白先生瞧瞧？白先生，您是不知道，我们家日子苦啊。老头子走了，给我留下六个孩子，四个闺女没着落……”</p>

而崔大娘眼看自己一出手就得罪了人，已经绝望得想回屋勒死自己了。</p>

谁知白敏中却笑着揉揉眼睛，表示没甚么大事，然后冲着崔老头说，“我家王妃想见见你，这会子有空么？”</p>

见，见我？</p>

崔老头指着自己鼻子，难以置信。</p>

吴大娘更是几乎把脑袋凑到白敏中眼前，“先生你说错了吧？王妃是要见我儿吧？要不，她是两个都想见见？”</p>

白敏中却笑着摇了摇头，“我家王妃没说想见令郎，只想见崔老头。你如果有空，这会子就随我走吧。”</p>

“有，有空！”崔大娘犹如绝地逢生，也不知哪来的力气，跟阵风一样冲进里屋，很快又跟阵风一样冲了出来。</p>

也不怕热，就把全家唯一一件最体面的衣裳给崔老头套上，又将个木盒子拿到白敏中跟前打开。</p>

“这些都是我家老头子打的首饰！听说好几件都选进宫里了，只我们没钱，这些都是他拿铁丝木头，还有石头鸡毛做的首饰样子。您瞧瞧，都极精致的不是？”</p>

白敏中看着那些并不华丽，却手工精巧的首饰，笑着点了点头，“那就一起带上吧，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