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昔日凌云志化作绕指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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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文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肯第一个站出来。</p>

他们正值青春年少，意气风发的年纪，心中还存着大道理想，多数都很清高，不愿跪舔权贵。</p>

即使是做一首贺诗，恭贺友人新婚大喜，他们也觉得有失文人风范。</p>

特别是王俊逸是赘婿，为巴结权贵，不惜自降身份，他们大多数人心中是不耻的。</p>

肯来赴宴，已经是他们底限，让他们做诗奉承王俊逸和侯府，事后肯定会被人耻笑。</p>

当朝探花，前程远大，却不惜名节，甘愿入侯门作赘婿，有什么好称颂的？</p>

“既然诸位如此自谦，我先来。”</p>

新科状元裴思谦率先起身，向众人拱手致意。</p>

他这一站起来，简直是雪中送炭，下雨送伞，解人于困窘之间。</p>

王俊逸与有荣焉，心中不禁感慨，毕竟是同榜魁首，这气度，着实让他感动。</p>

裴思谦踱步到正中红毯上，绕着王俊逸细细打量一番，脸上却无喜色。</p>

停步沉吟了片刻，再抬头，一首诗便成了。</p>

“侯门深似海，探花逐波流。”</p>

“金鳞化锦鲤，甘作池中游。”</p>

“灯影摇红帐，笑语解轻裘。”</p>

“昔日凌云志，今成绕指柔。”</p>

一首诗诵罢，众文士暗暗心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即暴发出一阵雷鸣般的喝彩。</p>

“好，好诗！”</p>

“果然是状元之才！”</p>

“天下文魁，又岂是浪得虚名？”</p>

“也只有裴状元，敢直抒胸臆。”</p>

一班文士刚才还在为状元郎肯站出来而费解，心想状元郎难道这般没气节，甘愿给人家敲边鼓，为赘婿呐喊助威？</p>

如今才看明白，状元郎岂肯做那种人。</p>

状元郎这诗，嘲讽探花郎已达极致。</p>

这诗的大意，正是骂探花郎不自爱，分明是金鳞之才，不日便能化龙，却甘愿当一条供人玩赏的锦鲤，沉浸在郡主的温柔乡里，早已没了昔日凌云之志。</p>

王俊逸满脸羞愤，定定是瞪着裴思谦，到现在才明白，状元郎哪是来给他捧场的，分明是来砸场子的。</p>

那些达官显贵们脸上，都流露出讳莫如深的笑意。</p>

新郎官这是自投罗网，倒是成全了状元郎的清名。</p>

威远侯面色灰败，虽然这首诗中，并没有对侯府有所不敬。但如今王俊逸既已是侯府赘婿，嘲弄王俊逸，就是嘲弄侯府。</p>

奈何裴思谦是新科状元，同他一样炙手可热，如今更是准备迎娶严太师孙女严文蕊为妻，严太师一家正在席上，他也不好发作。</p>

他不敢与严太师这样的三朝老臣结怨，只能生生咽下这口恶气。</p>

众文士见裴状元出尽了风头，不免羡慕。</p>

又见威远侯似乎也默许了这种行为，胆子渐渐大起来。</p>

有新科进士张士卿，原是王俊逸同窗，还曾劝过王俊逸，不可自毁前程，入赘威远侯府。</p>

这时不免站出来，高声道：“在下滥竽充数，也来献丑了。”</p>

“侯门如市佳宾聚，探花郎作明珠投。”</p>

“昔日颜回甘箪瓢，今人甘作折腰侯。”</p>

“红灯酒绿掩清心，管鲍之交成旧游。”</p>

“莫道伯牙弦已断，谁解子期锁深楼？”</p>

这首诗嘲讽王俊逸攀附权贵，与他们志不再同，道不再合，已经没有了朋友之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