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第 9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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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酿笑得也很开心：“是么？”</p>

她如今已经双十有三，算是女子最明媚的年华，褪去了少女青涩，渐渐展出女子的妩媚和秾艳。</p>

寻常这个年龄的女子，已经扎根在夫家，有一两个孩子，成了年轻沉稳的母亲，再看她，尚在新婚燕尔，朝露夕花和尘世的生机勃勃滋养，没有丝毫的束缚，眉眼间飞扬的都是蓬勃朝气。</p>

曲夫人和曲池私下聊了许久。</p>

曲夫人并不是拘泥的妇人，身为女子，也对女子秉持着怜悯和疼惜的态度，看着胞弟年轻飞扬的面孔，她的那些担忧，在如今的局面来看，也算不得什么。</p>

“她的那个兄长，若是....怕会闹得不好看...”</p>

曲池安慰家姊：“不怕的，他不过也是一介商民，还能在这钱塘府横行霸道么？我和九娘如今已是名正言顺的夫妻，杨夫人又认了九娘做干女儿，他若闹起来...我也不想饶他。”</p>

曲夫人想了想，到底是明媒正娶，天下还有一本王法可言，若是日后真闹出什么好歹来，曲家、郭家、还有杨夫人，三家难道还真拼不过一个行商，放下心来，略责备了曲池几句：“你呀，真是无法无天，这种事也能瞒天过海，也太任意妄为了。”</p>

曲池笑嘻嘻拉着长姐的袖子，他只有一个央求：“蓉姊...小庵村那件事...就莫再提起...我们就当她是九娘，那个男人也从未出现过....让她过自由自在的日子吧...”</p>

金陵飘雪，秦淮冰冻，十里渊薮都是掌灯结彩，火树银花，将年节衬的热闹非凡。</p>

云绮要随着方玉回江都，问施少连：“大哥哥和我一道回家么？”</p>

“家？”他暗自疑惑，他如今哪里还有家可言。</p>

寂寞久了，他也向往热闹的去处，天香阁纸醉金迷，日夜颠倒，正是好消遣的地方。</p>

地龙烧的太旺，楼阁里的舞娘都穿着薄绡纱，穿花蛱蝶一般在人群里翩翩起舞，穿着薄衫还能热出一身汗来，屋子里的熏香太浓，伴着美酒佳肴，丝竹笙箫，流淌出风□□/糜的意味来。</p>

他最近沉迷于赌坊的骰子声，将一张赌桌搬到了天香阁里，和楼里的恩客花娘，在赌桌上从除夕夜一直耗到了上元节。</p>

银灰的绸衫沾上酒渍，像陈年的血，点点滴滴撒在胸口，屋子闷得令人窒息，不以为意将衣裳半敞，露出内里蓬勃的胸膛，他也有清癯的锁骨，浮于莹白皮肉之下，风流浓艳令人遐想非非。</p>

年节之后，喧闹声渐散，一切又恢复了往常。</p>

湘娘子不在天香阁里，他管着天香阁的账务，也有一间自己屋子，新来的花娘安安静静坐在榻上，轻柔按捏着卧在膝上年轻男人的额头。</p>

屋子里的香气绵长，像花的呼吸。</p>

他一夜未睡，渐觉不那么头昏脑涨，将花娘推开：“去吧。”</p>

在这沉静的香气里渐渐阖眼。</p>

屋子里的香气有些奇妙的意味，比以往的那种浓郁的香要熨帖得多，他有时候会问身边的花娘：“这是什么香？”</p>

“是‘雪中春信’。”有花娘答，“我们等春暖花开呢。”</p>

阁里的熏香有专门的香婆打理，不会用这种萦绕回转的雅香：“你们在阁中闲着，无事都来调香了？”</p>

“哪里。”花娘笑盈盈告诉他，“不是我们调的香，是钱塘一家小香铺里的熏香，去年才时兴起来，我在钱塘有个手帕姊妹，年节里专送了一盒子给我，模样可好看了。”</p>

“是么？”他含笑，偏头去嗅那香炉里的袅袅香气，“倒是有些意思。”</p>

他难得偏露出一点自己的喜好。“公子喜欢么？奴把那盒香都送公子。”花娘献媚，去了自己屋子，捧出一个精致香盒。</p>

那漆木香盒不过巴掌大小，精雕细刻，白绸铺设，内里是模子拓出一套八样的莲状香饼，小菡萏，嫩荷，莲蓬，藕节，真是栩栩如生，精致可爱。</p>

“闺阁里的小玩意。”他觑了一眼，摇摇头，“也只有你们才喜欢。”</p>

那花娘见他兴趣不甚高的样子，嘟着唇：“这一套可要二十两银子呢，紧俏的很，想要还要专托人去买，听说铺子主人就是女子，倒是懂我们女子的心思喜好。”</p>

这一盒香就搁在他屋里。</p>

午夜梦起，冷清难眠，他从床榻上下来，神色阴郁走在空荡阔大的屋里，骨子里是嗜血的冲动。</p>

投一饼香入炉，香气绵延，是青荷的香气，略涩，略苦，清透钻入心肺。</p>

小孩儿喜欢的香吧。</p>

他恍然想起那个人，屋子都是零零碎碎的小玩意，竹编的蝈蝈笼子，白瓷的铃铛，一套竹雕的磨合罗泥人，狗尾巴草扎成的干花。</p>

她的绫袜上会绣一杆青莲。</p>

她尝起来，也有莲子一般的香。</p>

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汲汲营营的日，永不能眠的夜，缘何还是不能忘。</p>

暖春三月，他收到了吴江的书信。</p>

曲夫人携子带仆去了钱塘，造访胞弟，一月才归，归明辉庄三日，遣人去盛泽各家赠自家香，除此之外，明辉庄和小庵村，一如以往，一潭死水。</p>

钱塘。</p>

他漫不经心将书信在香案上搁下，投一块香饼入炉，阖上眼。</p>

莲子的香。</p>

极淡的甜，透心的苦涩。</p>

那淡青色、纤弱娇嫩的莲芯。</p>

他尝过那样什么味道。</p>

她就是他的莲子。</p>

去年十月，曲夫人胞弟大婚，曲夫人照顾幼子，未得出行，只在庄内筹备了喜礼，送往钱塘。</p>

长姐如母，幼弟不携妻上门拜见，倒劳一个避世的妇孺带着坐轮椅的儿子去探望。</p>

赠香。</p>

是有些古怪。</p>

那香盒被他捏在手里把玩，盒子背面刻着一行极小的字，是香铺的名记。</p>

钱塘??醉香铺。</p>

钱塘。</p>

施少连没有在明辉庄见过曲池。</p>

他霍然睁眼，去喊顺儿：“现在去，查查曲夫人的胞弟...还有这家香铺...”</p>

消息回来得很快，不过几日。</p>

曲夫人胞弟迎娶的妻子。</p>

西湖醉香铺的铺主。</p>

昔年应天府大理寺寺卿杨简家仆，如今钱塘守备杨夫人的义女。</p>

宋九娘。</p>

他轻轻勾起唇角，笑容冰冷如雪。</p>

眼神阒黑如深井，冷凝的光，吞噬惊涛骇浪。</p>

喃喃自语：“真了不起啊...我的好妹妹...”</p>

作者有话要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