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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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淑君和丁亿下意识转身看向来者。</p>

那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 面色憔悴、神情凝重，看向两名任务者的目光，就好像是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他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却喋喋不休地说：“搞什么……你们为什么还主动到这个鬼地方来？！”</p>

贺淑君说：“我们不知道……”</p>

“这座城市里还有人不知道，博物馆里全是疯子？！”男人不可思议地说，“该死, 该死……难道交通部门的人还没有宣传到位吗！你们是来送死的吗？”</p>

贺淑君翻了个白眼, 无奈地说：“拜托……我们确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能给我们解释一下吗？”</p>

男人盯着她们看了一会儿，然后泄气地说：“跟我来。我是这座博物馆里的医生。”</p>

博物馆、医生。这两个词语搭配在一起显得格格不入。但是，这名医生现在似乎是博物馆里唯一清醒的人了。</p>

“他们都疯了。”</p>

这是医生在回到医务室坐下之后，说的第一句话。</p>

他的脾气有些暴躁直爽，说话的口气总是带着呛人的意味, 但是从他主动将误入博物馆的两名游客带回自己的医务室的行为来看, 他本性应该是一个好人。</p>

“到底发生了什么？”丁亿问，“我们刚才遇到了一个老人……”</p>

“你说老馆长？”医生哈了一声, “真不可思议，你们居然还能从他的手底下逃出来，而不是被他带着，不得不把整个博物馆逛个遍。”</p>

“……所以这就是他疯狂的地方？”</p>

“他觉得这座博物馆，记录着人文、历史之类的东西，所以, 人们都应该来逛逛，都应该知道这座博物馆里都有些什么藏品。”男人冷笑了一声，“不是我说, 正常人谁天天逛博物馆啊？”</p>

他说话的时候，贺淑君一边听，一边看着这间医务室。</p>

小巧, 不过仍旧保持着干净，只是物品有些凌乱，看得出来这个房间的主人对这里并不上心。</p>

她忍不住岔开了话题，问：“你刚才去外面做什么？”</p>

男人冷笑着：“这就得提到老馆长疯了之后的新规矩了。”他深吸了一口气，语气硬邦邦地说，“他要求每一位员工，每隔一个小时就到一楼大厅的接待处那儿，汇报自己都做了些什么。</p>

“他觉得没有人来参观博物馆，一是因为旅游部门、交通部门那边不够用心，二就是因为我们这些员工不够专注。其他员工也跟着他一起疯。</p>

“你们要是往博物馆里头走，总共有几十个员工就等着带你们参观呢，这可是他们的‘业绩’。”</p>

医生用格外讽刺的语调说着。</p>

贺淑君思索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奇怪：“照这么说，这个博物馆……好像也没有什么危险性？”</p>

“没有危险性？”医生翻了个白眼，“我就这么说吧，这地方进得来出不去。如果你们想出去的话……恭喜，老馆长的一万道博物馆知识考题正等待着你。”</p>

“……如果答不出来呢？”</p>

“你就会被老馆长认定是没有用处的废物，记忆力可以和一条鱼媲美的垃圾，然后被这座博物馆永远囚禁，直到你答的出来那些题目为止。”</p>

贺淑君目瞪口呆地问：“囚禁？！”</p>

“是啊。”医生说，“博物馆后面一群人就在那儿背书呢，你想去看看吗？”</p>

贺淑君缓缓摇了摇头，一时间有点恍惚。</p>

……这年头连逛博物馆都要开始背书了？</p>

丁亿问：“我听老馆长说，最近博物馆正在转移藏品？”</p>

她不知道为什么，始终对这条信息耿耿于怀。</p>

听到转移藏品的事情，医生骤然沉默了片刻。随后，他像是突然回过神，便说：“是啊，确实是在转移藏品。”</p>

“为什么？”</p>

“现在这么多疯子。”医生说，“这座博物馆里确实有不少珍贵的藏品，所以老馆长主动提出来，要把藏品转移到安全的地方。</p>

“硬要说的话，之前博物馆后面，那群被囚禁的人，莫名其妙溜出来一个，然后把某个珍贵的瓷器……还是什么其他东西，打碎了，多半是故意的。</p>

“这件事情肯定把老馆长刺激到了，所以他才开始转移藏品。”</p>

丁亿点了点头，这才彻底明白过来。</p>

贺淑君看他们这个话题告一段落了，就忍不住问起了别的事情：“所以，博物馆里除了你，还有别的人没疯吗？”</p>

医生说：“我不知道。我在外面也是装疯的。老馆长疯得厉害，只要谁不听从他的话，就会立刻开始惩罚措施，惩罚就是做题、背书……就算想从这座博物馆逃出去，也没有办法。</p>

“其他那些员工说不定也和我一样，当然，负责展馆的那些人除外，他们肯定是疯了，被老馆长带着，疯得要命。我劝你们别去和那伙人接触。</p>

“如果真的有清醒的人……那估计就只有那些负责转移藏品的人了。”</p>

贺淑君狐疑地问：“负责转移藏品的人……不就是博物馆的员工吗？”</p>

“不，也不全是。有些是保险公司的人，还有运输队的人，还有几个负责清点藏品的博物馆员工。”医生解释说，“总之，我每隔一个小时出门汇报工作的时候，就能够遇到那几个人。</p>

“我觉得他们还挺清醒的，一直愁眉苦脸。”</p>

“愁眉苦脸就是清醒的了？”</p>

“哈，那你们是没看到其他的那些疯子。整天就是‘我爱工作，工□□我’。像那些因为转移藏品而烦得要死的人，才是清醒的人。”</p>

贺淑君嘴角抽了抽，一时间无言以对。</p>

她居然觉得这位医生说的挺对……</p>

丁亿在一旁轻声问：“那我们现在还能逃出去吗？还是，只能在博物馆里呆着了？”</p>

“你们去过展馆参观了吗？”医生问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如果没去过，那么老馆长那边应该还能宽容一下，放你们离开。如果去过，那就没办法了，自求多福吧。”</p>

“没去过。”贺淑君赶忙回答，“所以我们现在就可以离开吗？”</p>

“得去和老馆长说一声。”医生说，他又突然皱了皱眉，“等等，你们明明已经进来了，为什么还没有去过展馆？”</p>

贺淑君与丁亿对视了一眼，便将她们之前对老馆长说的话讲了出来。</p>

医生听得目瞪口呆：“你们……你们这是祸水东引啊。好家伙，看来交通部门又得因为这群疯子头痛一段时间了。”</p>

“你刚刚也提到了交通部门，”丁亿忍不住问，“他们似乎都还保持着理智？”</p>

医生说：“可以这么说吧。不过，倒不如说是把理智的人都调去了交通部门。这群疯子莫名其妙就出现了，而且这样的疯狂，似乎是可以传染的。</p>

“所以，为了把这种疯狂尽可能限制在某一块区域里，交通部门，还有其他的一些政府部门，就做了相应的努力。不过可惜的是……”</p>

医生看了看窗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p>

他说：“疯子实在是太多了。”</p>

贺淑君大大咧咧地问：“但是，这些疯子也没有太大的攻击性吧？”</p>

“没有攻击性？”医生冷笑了一声，“我知道有一个地区，那里的人正沉迷大逃杀真人版，人都快死光了。据说最近在从其他地区运人过去，目的就是为了凑足一百人。”</p>

贺淑君张口结舌，一时间无言以对。</p>

的确，她与丁亿一路行来，并没有见到什么有攻击性的疯子。但是，她们此前就已经看到过那家银行里的惨状了。</p>

更何况，显而易见，蔓延的疯狂会极大地破坏社会正常的治安与秩序。</p>

医生叹了一口气，说：“既然可以离开，就赶紧走吧，别被老馆长发现了。”他的目光中闪过一丝迷茫，“在现在这个世界上，能够安稳地活下去，就足够幸运了。”</p>

贺淑君看着他，默然地点了点头。</p>

她与丁亿离开了医务室。</p>

很快，两名任务者就回到了博物馆的入口处。</p>

贺淑君寻求着丁亿的想法：“我们要离开这里吗？”</p>

丁亿迟疑了一下，思索片刻后，便说：“我觉得不用。第一轮噩梦尽量收集更多信息。既然都已经到这里来了，那么最好还是多走走吧。”</p>

贺淑君点头同意，想了想，就说：“那我们去找那些转移博物馆藏品的人吧？”</p>

丁亿点了点头。</p>

她们便往博物馆的深处走去。</p>

直播间的观众们也观察着她们的行动。</p>

徐北尽将直播间的主视角对准了贺淑君和丁亿，主要就是看她们来到了一个新的大场景。“博物馆”这个场景下，还有不少可供探索的地点，足可见这个地方的重要性。</p>

她们得到的信息更是令观众们乐此不疲地讨论着。</p>

“有点意思啊。疯狂中的清醒？崩坏中的秩序？”</p>

“但是，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啊。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个噩梦的场景有点过于庞大了吧？大也就算了，这些线索完全凑不出一条清晰的故事线啊？”</p>

“我又来问那个问题了：你们觉得，噩梦的主人，在哪里？”</p>

“你应该问，是谁？”</p>

“连个候选人都没有……”</p>

“所以我就说啊，这个噩梦的线索乱七八糟的。”</p>

“我觉得，那都不能算是线索吧？除了让任务者们知道，这个噩梦里全是疯子以外，还有什么用吗？”</p>

“银行、理发店、火锅店、公交车、博物馆……都是疯子。但是这些场景，对于这个噩梦的真相来说，有任何的意义与价值吗？这些场景里哪一个才是真正关乎噩梦主人的遭遇的？”</p>

“就连上个噩梦，类似那种指引一般的‘既视感’都没有出现过……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什么时候才能把这个噩梦彻底探索干净啊？”</p>

“难说啊难说。这个医生看起来倒是有点可疑，但是他也完全不像是恐惧的样子啊……我有点无法想象，究竟是什么东西，能让一个人做梦回到这个时刻。”</p>

“emm主要是，他们遇到的这些地点，里面的疯子，都可以说是一种噩梦。可是对于噩梦的主人来说，总不可能这都是他的遭遇吧？”</p>

“好家伙，我又想到了之前北北的描述：与噩梦有关的噩梦。”</p>

“……所以这个噩梦就是囊括了别的噩梦？这些银行、火锅店、博物馆、图书馆什么的，其实都是别人的噩梦，而仅仅只是被这个噩梦容纳了？”</p>

“那么问题来了：噩梦的主人又遭遇了什么呢？”</p>

“你不如问，为什么这个噩梦会囊括其他人的噩梦。”</p>

“……所以北北的噩梦又是什么？”</p>

“救命，我人要没了。你们这问题一个接一个地提，怎么就没有人回答一下啊？”</p>

“我菜，我诚实，我回答不出来。”</p>

“请求推理大佬援助。”</p>

“……其实，我也分析不出来什么啊。现在这些任务者，就只是初步了解了这个噩梦的一些线索。这个场景这么大的话，恐怕还有更多的东西等待着他们吧？”</p>

“说的也是。不知道北北的图书馆这儿，进展怎么样啊？”</p>

徐北尽看了一眼直播间，看到那条问图书馆这儿进展的弹幕，就将画面切回图书馆这里。他考虑了一下，就切到了巫见那儿，并没有切到林檎这儿，十分的此地无银三百两。</p>

……因为林檎就在他身边。</p>

比起寻找线索的速度，那几个任务者完全比不过速度飞快、耳聪目明的林檎。他几乎很快就走遍了整个图书馆一楼，压根就没有发现什么线索，或者奇怪的东西。</p>

随后，林檎就光明正大地走回了徐北尽的身边。</p>

……想和心上人待在一起有什么错！该做的事情他也做了！</p>

徐北尽又好气又好笑地瞪了他一眼。</p>

林檎就杵在那儿站了一会儿，直到徐北尽实在看不下去了，打开了问询处的挡板，对林檎说：“进来坐会儿吧。”</p>

林檎眼前一亮，立马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进来，坐到了徐北尽身边。</p>

他嘴上说着喜欢徐北尽，但是手上动作上永远规规矩矩，惹得徐北尽不免看他一眼。徐北尽心想，这家伙真的喜欢自己？</p>

林檎被他看得摸不着头脑，狐疑地问：“你看我干什么？”</p>

徐北尽坦诚地说：“没觉得你喜欢我。”</p>

林檎歪头：“怎么就没觉得了？”他惊讶地说，“还没觉得？”</p>

徐北尽：“……”</p>

他无语地说：“你当我会心灵感应吗？”</p>

林檎“哦”了一声，开始冥思苦想，有什么办法能让徐北尽感受到他的喜欢？</p>

徐北尽撑着下巴看着他，目光中带着些微的笑意，他想，这颗呆呆的小苹果……有点好笑。</p>

林檎想了一会儿，然后说：“之前看了一本小说。”</p>

“然后？”</p>

“书里面，有提到一对恋人。其中一方每天早上起床都会给另外一方说一句，‘我爱你’。”</p>

徐北尽说：“太肉麻了。”</p>

而林檎却不满地说：“可是你甚至连睡觉都不睡，我怎么在起床的时候跟你说‘我爱你’呢？”</p>

徐北尽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林檎的逻辑，他啼笑皆非地说：“所以，为了证明你确实喜欢我，所以我就得去睡觉？林檎，我怎么觉得你是故意的……”</p>

“不。”林檎突然严肃起来，“我确实是想要你去睡觉，但是我也确实是喜欢你。”</p>

徐北尽怔了怔。</p>

林檎那双清亮的、通透的眼睛专注地凝视着徐北尽，他格外认真、轻柔地说：“我喜欢你，徐北尽。真的。你不能怀疑我的感情。”</p>

徐北尽愣在那儿，隔了许久，才勉强笑了笑，说：“行了，知道了……知道你喜欢我了……”</p>

林檎说：“你不会又想逃避吧？”</p>

“……什么叫‘又’？”</p>

“你老是对这件事情避而不谈。”</p>

“……明明是你喜欢我，怎么又成了我的事情？”</p>

“你不是说过，宾语是你，所以你也有参与权吗？”</p>

“可是，你之前还说，我不需要因为这件事情困扰的呢？”</p>

“我只是想让你认真考虑一下我的感情。”林檎睁大眼睛，“然后你再觉得困扰的话，你就……”</p>

“就怎么样？”</p>

“就先停一停。”林檎比了一个手势，“短暂地停一下。”</p>

徐北尽：“……”</p>

他气愤地恨不得把林檎赶出去。</p>

林檎敏锐地说：“是你愿意让我坐过来的。”</p>

徐北尽眯了眯眼睛，看着他。</p>

林檎说：“你允许我进入你的世界，你不能再把我赶出去。”他又补充说，“就好像你闯进了我的世界，总不能指望我真的不为所动吧？”</p>

徐北尽哑口无言。</p>

他想，不对劲。林檎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p>

……这种话，就跟情话一样，居然有朝一日能从这颗小苹果的嘴巴里冒出来？</p>

徐北尽觉得不可思议。</p>

果然，不应该让林檎去看那些奇奇怪怪的小说。</p>

徐北尽目光中的意思，让林檎也不满地反问：“喂，你这种震惊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啊？”</p>

“……怎么有人会用‘喂’来称呼自己的心上人啊？”</p>